素素（二）

那一日，天朗风清，素锦天妃邀她去瑶池赏花。她以为是女眷们的小宴，傻乎乎地接了帖子。到了瑶池，才知道只有她们两人。

那时因夜华领了天君命去平定一小部落的叛乱，素素与她已有时日未见，甚是想念。至了瑶池，素锦告诉她，要带她见夜华。她虽带了分戒心，到底还是去了。

屏退了宫娥，素锦天妃却拉着她一路行到诛仙台，哪有什么夜华。

诛仙台上云雾缭绕，素锦站在诛仙台上凉凉地对她笑

素锦你知道吗？天君要将夜华封作太子，将我赐给夜华做夫人

感觉胸腹间一股血气上涌，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迷茫。

一身华服的天妃依然矜持地笑

素锦我和夜华情投意合，这九重天上本就不是一个凡人该待的地方，生下孩子，你就从这诛仙台上跳下去，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她不知道跳下诛仙台是不是真的可以回到俊疾山，那时候她也从没有想过离开。她愣愣地问

素素是夜华让我回去的吗？我是他的妻子，理所应当，是要跟着他的

现在想来，那一番话，实在是自取其辱。

可那时候她一直侥幸地以为，夜华至少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只要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那自己也是一定要待在他身边的。

素锦有些好笑地叹气，突然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向诛仙台边缘倒去。

她以为素锦要将自己推下诛仙台，赶紧用手抓住台缘的木桅。可翻下高台的却是素锦。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旁已掠过一个黑色的影子，跟着跳了下去。

夜华抱着素锦站在她的面前，冷冷地看着她，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酝酿了滔天的怒火。

素锦在他怀中气息微弱地开口

素锦别怪素素，想来，她也不是故意推我的，就是听了，听了天君要将我赐给你的消息，有些冲动

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她明明，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素素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推她，夜华，你信我，你信我……

她一遍又一遍地试图向面前的青年解释，惊惶地，毫无章法地，像个跳梁小丑。

他手一挥，低叱道

夜华够了。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

他不愿听她解释，他不相信她。他抱着素锦，眉间焦灼，眼中像淬了寒冰，匆匆迈下诛仙台，将她丢在一旁。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院中的，脑中一遍又一遍，皆是他眸中的灼灼怒火。

那一夜刚入夜，夜华匆匆来到她的院子，神色晦暗地站在她的跟前

夜华锦的眼睛被诛仙台下的刀兵之气灼伤，素素，因果轮回，欠了别人的债，是一定要还的

夜华别害怕，我会和你成亲，从今以后，我会是你的眼睛

此前，他从未提过要在这九重天上同自己成亲。她心中一时冰凉，愤怒和恐惧一齐涌上来。她料不到自己竟有一日会如此失态，抓住他的手近乎歇斯底里

素素为什么要我的眼睛，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与我半点干系都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目光沉痛，继而冷笑

夜华诛仙台下戾气缭绕，她自己跳下去？不想活了？素素，你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她看着他眼中渗出寒意，一时大彻大悟。他从未将她当做妻，他不信她，一个字也不信。

她被剜去了双眼。奈奈照顾了她三天，三天之后，素锦站在了她的面前，笑说：

素锦你这双眼睛，我用着甚好。

她如坠冰窖，心如死灰。

这日午后，肚子突然开始剧烈地疼痛。

她捂住肚子勉力道：“奈奈，大概，是要生了。”

奈奈是照顾她的婢女，也是九天之上整个洗梧宫唯一肯对她笑，唤她一声“娘娘”的仙子。

分娩过程中，她晕过去又疼醒来。据说素锦换眼时，夜华守了她一天一夜。但此时她生育他的孩子，她的身边儿只有奈奈作陪。剧烈疼痛中最是容易软弱，她克制着自己不去叫夜华的名字。已经够悲惨了，所以不能再更加的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