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朗月,把酒言欢时。可惜既无美酒相伴,又无美人在侧,只能独一人对着朗月感慨:他好好的歌酒寻欢,纵马疆野的日子不过,怎么落得如此落寞下场。
凌莫尘掀开车帘,将手里酒袋递给不愿下马车的人,“戚盐泽,你是听不进别人善劝吗?”
戚盐泽接过温热的酒袋,看在它的面子上,说话客气一些,“不是凌大人急着去解决王大人的燃眉之急,戚某才非要骑马的吗?”
凌莫尘注视那起身下车的背影,无奈摇头,真是事事都能让他找到借口,推卸责任。
戚盐泽围着冷清的篝火环视一圈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来品美酒,同时挥手示意的让凌莫尘坐到他身边。
戚盐泽刚拔开酒袋的木塞,正要嗅一鼻酒香,有人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在这种紧要关头将一封小信递到他们将军眼前。
“将军。”念初将包装完好的纸片条恭敬的递出,不料酒比事大的将军理都不理。
“念初,凌大人又不是外人,这纸片扔了也别给我。”戚盐泽将已被占满的双手举起几分,表示他没有多余的手接信。
凌莫尘落座盯着身侧的将军一会儿,确定他是真没有接信的意思,伸手取走手掌长度,两指宽的宣纸。
“盐泽,我不是外人的话,那是什么?”凌莫尘就是随意的问,并无他意,却让人回答出另一层意思。
“凌大人,确定要这么问?”戚盐泽笑眯眯的凑到凌莫尘耳侧,神色间是狡黠的含着深意。
凌莫尘听到声音时已然明白戚盐泽要说什么,他下意识的转头注意那人神情。
凑在眼前的人笑眯眯的模样就像只狐妖转世,狡猾至极,却又俊美如仙。
凌莫尘收回目光也顾不得某人凑得那么近,他略微慌乱的展开宣纸,混迹京都三四载,想来天下美人应该都已放入过视线,不曾料斗不过这位人人口中丑相横生的厉鬼。
“一切皆安?”戚盐泽念出宣纸上的黑字,随后发表不满的长篇大论,“凌大人你看看,戚某说王逸身为朝廷命官,身处朝堂之上,怎样都是有点能耐的,不必忧心,你却偏偏不信,你看,这不来报平安了?”
连篇的大段浪费口舌,凌莫尘无奈回头就见戚盐泽轻抿酒袋中的液体。
“凌大人,你将孩子藏哪儿了,将养孩子的吃食喂我?”戚盐泽将口中的羊奶吞咽,差点要掀翻用羊奶忽悠人的大骗子。
轻轻晃动的酒袋跑出视线,凌莫尘偏头盯着篝火,从而掩掉唇边轻柔的笑意,“出发太急,忘记检查,盐泽将就将就吧。”
“那把我的酒袋还我就行。”戚盐泽不管这明显的假话,检不检查他不管,他只要属于他的那只酒袋。
“在盐泽手里。”凌莫尘控制好面部表情,直视赤眸。
戚盐泽瞪大眼睛与手中酒袋对视,它还是那样,何时换芯子了?“凌莫尘,我的清玉酿呢?”
“倒了。”
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两个字直接惹得喜怒无常的将军怒火直烧,“凌莫尘,清玉酿一两一坛,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的贵吗?”
“盐泽在说什么,位高权重的你还差这一两银子?”凌莫尘拾起热好已经可以食用的干粮,拍至不烫手的温度递给正在咆哮的人,“气大伤身,尝尝。”
戚盐泽狠狠的咬了一口干粮,对他的宝贝清玉酿被倒依旧气不过,他现在对凌大人很不满意,想将人遣返。
念初从未见过他家将军吃暗亏,还敢怒不敢言的只能咬干粮出气,为此他对他家将军口中的凌大人高看一眼。
至于投鼠忌器,戚盐泽连陛下都未必放在眼里,自然也说不上看在皇室的面子上对人客气。
“盐泽,真那么生气?”凌莫尘有种感觉,戚盐泽的情绪并不直连心底。
戚盐泽闻言轻瞥一眼凌莫尘,空出一只手入怀,将早就备好的回信指尖运力,给念初找件事。
他看着下属走离的背影,将就着手里的饮品,在肺腑间暗自感慨:凌大人待他这般不好,他怎么还热脸贴人冷屁股。
“凌大人,你这就属于给脸不要了。”戚盐泽自知是他与凌莫尘分属不同阵营,凌莫尘既是受命陛下,他与他相处想要和平,实属不易。就算他有心想与人和平共处,他的下属也可能背地里出暗手,让人无声无息的消失,现在他为人树威,自损威严,护人安危,那人还不领情。
“盐泽,你为何独对我……印象不同。”凌莫尘真怕了戚盐泽的没脸没皮,不知礼数的乱言,再三斟酌言辞。
“天下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又为何不能对之有个好印象。”戚盐泽微微压阖眼睛,狭长的眼睛透出狡黠的笑意,真是无论怎样的话到他身上都能显现出全然哄人假话的意味。
明明凌大人并不是第一次听人如此称他,但是这是第一次觉难自容,“盐泽,坊间夸大,我并不是……”凌莫尘断续言,无法续上那个词。
“哄人假话,凌大人怎得认真至此,何人会是那种传说中的神呢,不过是俗人想给自己无能平庸找个借口,才不必自愧弗如。”戚盐泽在篝火旁就地躺下,让满天星辰落入眼眸。
他知世人称人为神明不是他说的原因,称他为厉鬼才是这个原因,一群平庸之才既承认他的能力,又怕他的实力,就给他冠于鬼神名头,让他受制。
“凌大人,你既受命于陛下,我又何苦杀鸡儆猴为难于你,那可是真要坐实不分青红皂白的骂名。”就这句话听着真点,但是迁怒于人是他们刀尖舔血,头脑简单之人极易发生的,戚盐泽不知道是如何才学会不迁怒的。
凌莫尘正想对此有所询问,却发现戚盐泽轻轻的阖上眼睛,神情间露出一层薄薄的与他年纪不相符合深沉沧桑,明显一副不愿多讲的模样。
戚盐泽忽然眼睛裂开一条缝,赤色的眼眸将视线落在篝火外的黑暗之中,唇边露出一抹极为感兴趣的浅笑。
凌莫尘被这一变化吸引注意,下意识的顺着某人视线也看向那一片漆黑之中,观察那片黑暗中能让人感兴趣的物件。
念初从林子后现出身形,就对上一双直勾勾眼睛,他愣了愣,下意识的去找他家将军,而不知那混账将军引完战火,继续闲躺着。
凌莫尘也不解的转头,不明白某人不着调的在对什么感兴趣,直到直视那双迷茫疑问的赤眸,再次转头看向那片漆黑。
他不是忽然对下属很感兴趣,是方向。
“盐泽,那不是皇城的方位,是不是?”凌莫尘此时只是隐隐觉得戚盐泽下属回来的方向不对劲。
戚盐泽灵巧的眨眼,记仇的张嘴,“不是很清楚,念初啊,那是何方?”
念初竟然会没有作为下属的自觉,自家主将问话也敢像木头一样的杵在原地。
凌莫尘不想理眼前的某记仇厉鬼,自己回忆方位,却发现没明确地标的他已然分不清此地何处。
“凌大人,别忧心了,明天我们就能宿酒家,此地何处到时你问问店家吧。”
凌莫尘转头想从戚盐泽的神色间看出一丝方位端倪,而另一个人却不给机会,背过身去,随意依靠在树干,带着狡黠的笑意浅浅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