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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戏真做

良景催寒霄

回客栈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同了。那份刻意维持的生疏感,如同春日河面的薄冰,在糖人清甜的香气里悄然消融。许凌云捏着剩下的大半只糖兔子,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白清低头时,发丝无意拂过的微痒,和他唇瓣轻触糖人时带来的、无声的悸动。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白清。他依旧步履从容,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清隽,仿佛方才那近乎亲昵的举动只是她的错觉。可……他微微上扬的唇角,那比平日柔和几分的眉眼,又分明在告诉她,方才那一刻,是真实发生过的。

“咳,”许凌云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没想到陈老板这么容易就信了。”

白清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廓上,语气平和:“信的不是我们的身份,是他自己的判断。他好风雅,我们投其所好,言行举止又符合江南富商夫妇的做派,他自然先入为主。”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一如往常。许凌云点点头,心里却有点莫名的失落。他总能这样冷静地剖析一切,包括他们此刻扮演的角色。

“那……接下来三天,我们做什么?”她问,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

“陈老板既已初步应允,这三日便是巩固信任的关键。”白清沉吟道,“他明日在家中设小宴,邀请了几位本地文人,品鉴他新得的一幅古画。”

许凌云眼睛一亮:“我们也去?”

“自然。”白清颔首,“请柬已送到客栈。这是进一步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可是……我对字画真的只懂皮毛,”许凌云有些犯难,“万一露馅……”

“无妨。”白清停下脚步,看向她,目光沉静而温和,“届时你跟在我身边即可,不必多言,一切有我。”

他这话说得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可靠。许凌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心中的那点忐忑奇异地平复下去。她点了点头:“好。”

***

次日傍晚,陈府。

宴会设在后花园的水榭中,灯火通明,丝竹悦耳。除了陈老板,还有三四位本地颇有名气的文人雅士。白清与许凌云一到,便成了焦点。

白清今日换了一身靛青色直缀,更衬得面如冠玉,气质清贵。许凌云则穿了件藕荷色绣折枝玉兰的襦裙,梳着妇人髻,簪一支简单的珍珠步摇,明丽而不失端庄。两人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对璧人。

陈老板热情地迎上来,为众人引荐。白清应对得体,言辞谦逊又不失风骨,很快便与那几位文人交谈起来。他学识渊博,无论诗词歌赋还是书画鉴赏,皆能切中肯綮,引得众人连连颔首。

许凌云依言安静地跟在白清身侧,偶尔为他添茶,或在他看过来时,回以一个温婉的微笑。她扮演着一个知书达理、以夫为荣的贤内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白清。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白清。在书院时,他虽也出色,但总带着几分疏离和独善其身的淡漠。而此刻,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众人之间,引经据典,谈笑风生,那份从容自信,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水榭的灯火落在他眼中,像是碎了的星辰,熠熠生辉。

“白夫人,”一位姓李的文人注意到许凌云的目光,笑着打趣,“可是在看自家相公?白老板才情出众,风度翩翩,夫人好福气啊。”

许凌云脸一热,还未想好如何回答,白清已自然地接过话头,笑道:“李兄谬赞。内子不善言辞,却是白某的贤内助,家中生意多赖她打理。”他说着,侧头看了许凌云一眼,眼神温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亲密?

那眼神太过自然,仿佛他们真是一对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许凌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只能配合地低下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

陈老板抚掌笑道:“白老板与夫人伉俪情深,真是令人羡慕!来,看看我新得的这幅《溪山行旅图》,据说是范宽的真迹……”

众人的注意力被引向展开的画轴。白清上前仔细观赏,时而凝眉,时而颔首。许凌云也凑近了些,她能闻到白清身上那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墨香。

“白老板以为如何?”陈老板期待地问。

白清沉吟片刻,指着画中一处山石的皴法,缓声道:“范宽善用雨点皴,笔力雄健,气势磅礴。此画意境高古,气韵生动,乍看之下,几可乱真。只是……”他话锋微转,指尖轻轻划过绢帛的接缝处,“这绢的质地,以及此处墨色的沉淀,与北宋年间的特征略有出入。依白某浅见,恐是南宋高手精心摹仿之作,虽非真迹,亦是难得的珍品了。”

他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点出了疑点,又保全了陈老板的面子。陈老板先是一愣,随即仔细查看,半晌后叹服道:“白老板好眼力!不瞒你说,之前几位大家看过,也都说法不一,还是白老板一语中的!佩服,佩服!”

经过这一番鉴画,众人对白清的才学更为信服,席间气氛愈发热络。许凌云看着白清被众人围在中间,从容应对,心中那股莫名的情愫,如同藤蔓,悄然滋长,缠绕得更紧了些。

宴会散时,已是月上中天。陈老板亲自将二人送至府门外,态度比昨日更为热切。

回客栈的路上,夜风微凉。许凌云和白清并肩走在青石板街上,谁都没有说话。喧嚣褪去,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和脚步声。

许凌云还在回味着席间白清的风采,以及他看向自己时,那温柔得近乎真实的眼神。

“今天……谢谢你。”她忽然低声开口。

白清微微侧目:“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让我露馅,”许凌云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也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

白清沉默了片刻,夜色的遮掩下,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几分:“分内之事。”

又是这四个字。许凌云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旖旎,像是被浇了盆冷水。分内之事……是因为他们在扮演夫妻,所以他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分内之事”吗?

她低下头,看着两人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旁边疾驰而过,带起一阵疾风。白清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揽住许凌云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步。

动作迅疾而自然。

许凌云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他怀里,额头抵着他坚实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衣衫下温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他揽在她肩头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不容忽视的热度。

马车呼啸而过,街面恢复寂静。

白清的手并未立刻松开。许凌云也没有动。两人就维持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站在清冷的月光下。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耳边是他规律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她的鼓膜上,与她骤然加速的心跳混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过了好几秒,白清才像是蓦然回神,手臂微微僵硬,缓缓松开了她。

“……抱歉。”他后退半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怀中骤然一空,夜风的凉意侵袭而来。许凌云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月光下,他俊美的脸庞似乎也染上了一层薄红,眼神复杂,不再是方才宴席上的从容,也不再是平日里的清冷,而是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波澜。

“没、没事。”许凌云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慌忙别开视线,“多谢……相公。”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

白清没有应声,只是沉默地继续向前走去,步伐却似乎比刚才快了些许。

许凌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僵硬的背影,抬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狂跳的心口。

假戏……似乎快要演不下去了。

或者说,有人,已经不想再只是演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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