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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黄色的灯光在厚重的丝绒窗帘得围剿下,显得格外孱弱,挣扎着只能照亮床榻周围一小片区域,随即便被窗外无边无际的浓黑贪婪地吞噬殆尽。
空气沉滞,凝着一种昂贵熏香与尘埃混合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黏腻地贴着喉咙,带来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窗外,连一丝风也没有,世界仿佛只剩这间囚笼里令人牙酸的寂静。
偶尔,一片深红如血的玫瑰花瓣会从床头水晶花瓶里那几近凋零的花束上无声飘落,跌入床脚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瞬间被黑暗吞没,如同投向无底深渊的祭品。
在这片刻意营造的昏昧与死寂中央,躺着一个少年。
少年纤薄的身体深陷在过分柔软的羽绒被褥中,像一具被精心摆弄后遗弃的破旧玩偶。
身上那件质地上乘的白色丝绸衬衫,此刻却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累赘,宽大地罩着他,衬得他越发脆弱伶仃。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只能引起被面极其细微的起伏,仿佛她随时会彻底融入这片柔软的坟墓。
东禾仰面躺着,那张曾经被无数人惊叹过昳丽、足以令人屏息的脸庞,此刻像一尊失却了灵魂的白瓷面具。
所有的光都从她眼中熄灭了,只余下一片死水般的灰暗,空洞地投向头顶那盏散发出垂死光芒的水晶吊灯,仿佛在凝视自己早已注定的、腐烂的终局。
黑与白,在这具年轻的身体上,在这间奢华的囚室里,进行着一场无声而绝望的博弈,而堕落,似乎成了唯一的、被黑暗紧紧攥在手心的结局。
“哗啦……哗啦……”
锁链冰冷的金属撞击声,是这死寂里唯一持续不断、令人神经绷紧的噪音,单调而残忍。
声音的源头,来自床边。
柳艺善倚着华丽的雕花床柱,姿态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慵懒和掌控。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那条从东禾苍白脚踝延伸出来的、在昏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暗芒的金色锁链。
那链条在她指间滑动,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被驯服。
她另一只手中,稳稳托着一只硕大的水晶高脚杯,杯壁剔透,映着灯光,也映着她半张隐在阴影里的脸。
里面是深不见底的、近乎凝固的猩红色酒液,随着她手腕极其轻微的晃动,在杯壁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粘稠的痕迹。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长久地描摹着床上那具失去生气的躯体。
从散落在枕上失去光泽的乌黑发丝,到那张毫无表情的绝美侧脸,再到丝绸衬衫下那过分单薄的胸膛几乎看不见的起伏……每一寸都仔细检阅。
她似乎想从这具空壳里榨取出什么——痛苦?悔恨?恐惧?或者仅仅是……一丝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反应?
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令人心头发沉的、彻底的死寂和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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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𝑭𝒂𝒍𝒍𝒊𝒏𝒈 𝒊𝒏𝒕𝒐 𝒕𝒉𝒆 𝒔𝒕𝒂𝒓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