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原来白鹤羽的双眸如此好看——眸中微微地闪着光，像是映了湖面的倒影，甚是潋滟。
似是在一场宴会上，他盯我盯得出神。那眼神，可谓如痴如醉。
也对，我可是天上美丽的凤凰——你瞧我这长长的火红色尾羽，绚丽夺目；你瞧我这金光闪闪的翅膀，气派高贵；你瞧我这修长的身形，仪态万千……
只见他轻笑着提笔将我画了下来。嘴里还不忘念叨着“小丹鸟，你生得真好看”……春光乍泄，白鹤羽的容颜在一片曦光中愈发柔和。我现出人形，伸手去摸他的脸。
电光火石间，我灼伤了他的脸，在他眼角处留下一道疤痕，形似闪电。
不，他那时不叫白鹤羽。叫惊雪。
初冬漫天雪，落枝无声。
他就这样跪在雪地上，面容憔悴。
“你扪心自问，你对那只凤凰，可是动了心？”他的父神铁青着脸将一幅画像甩至他的脸上。画像落地，入眼的是一只凤凰。没错，就是我。
只见他的泛白的嘴唇颤抖着：“动了。”清澈的泪水滴落在画中丹鸟的眼角，凝结成花。
父神狠狠地抽了他一鞭，怒斥道：“混账！她和你是相克之体！对她动心，你不要命了？！”
“父神……”
回忆汹涌而至，下一秒我又看见他为我挡了一道骇人的天雷。那道天雷，夺去了他的光明。
“雏凰……”他于黑暗之中呼唤我。而我却将七日散一饮而尽，妄图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七日后，我发疯似的问“惊雪是何人”。兄长凤岚不忍看我如此疯魔，便抹去我脑中一切关于白鹤羽的记忆。
“雏凰……”惊雪惊喜地握住我的手，仿佛于他而言，我就是救赎。
“你是谁？”我茫然不解，“快放开本上神。”我冷漠地将他的手拨开，一寸一寸地。殊不知，每拨开一寸，于他而言，都如同利刃扎入心脏一寸，疼到窒息。
最后，我又加了一句：“对不起啊，你不可以直呼我的大名，依着规矩，你得喊我一声上神。”
“雏凰，是我……”他慌忙地扯住我的裙袂，几近哀求，“你说你渡了雷劫……就同我在一起……”
我默不作声，冷着脸扬长而去，权当他是个疯子。
“雏凰，你骗我……”我看到他空洞无光的眼里流出了绝望的泪。
他的泪同我的泪，一起滴落。
我抹去泪水，不愿再看下去。
回忆戛然而止。
我剜去了他的双眼，在空中捏碎。
然后，又剜去自己的双眼，亲手给他换上。
眼眶流淌下的血，在地上蜿蜒成河。我为自己蒙上一块白纱，瘫软在地，哑然失笑。
“雏凰？”拂君感受到不对劲来到我身边。见了现在的我，他大惊失色，带我离开了白府。
“雏凰，你的眼睛呢？你的眼睛呢……眼睛去哪里了？你告诉我……”到了温凌殿，他摇着我的身子，痛苦地问我，甚至都带上了哭腔。
“我欠他的，终是还了……”提及这些字眼，我不再痛彻心扉，反倒有了一丝麻木。
“雏凰……”拂君泣不成声，抱住了我。
日子就这样过着，我再也不会去招惹白鹤羽了。哦，是惊雪上仙。不，是惊雪上神。
他在凡间渡劫后飞升，成了和我平起平坐的上神。
后来凤岚告诉我，惊雪当初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步入断尘台，不念世俗；要么就带着前世记忆去凡间渡劫。他选择了后者。
我失去了明亮的眼睛，每日漫无目的地飞翔，飞到哪儿就是哪儿。
最是苍莽银粟地，一步一响玉沙声。
我忍不住多踩了几下，发出清脆的笑声。
“这是何人在本君殿前戏耍？”
我抬起头，连忙道歉。
“是你……”
多么熟悉的声音！是……惊雪……
我仓皇而逃。
“雏凰上神何事如此着急？”惊雪喊住了我，“故知重逢，为何不进殿与我叙旧？”
“我与你无话可说。”如今这副狼狈模样，被他瞧了，估计要齿冷三天。
“你无话对我说，但我有话对你说。”惊雪快步来到我身边，“两次了……两次了你都弃我而去……为什么？”见我始终不愿抬头，便用力箍起我的下巴，而我的真气又灼伤了他。
“我……”我别过脸，声音细如蚊蚋，“你的手受伤了……”
“那又如何？”惊雪轻蔑一笑，“才多长时间不见啊，你竟活成了这副模样。”
“你别发疯！我……”我果断咬了他的手，狠狠地。
“我把眼睛给了你，我们两清了……”
“两清？怎么，你已经迫不及待想对那个拂君投怀送抱了？”
我不予理睬，变成凤凰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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