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不想自己做,易烊千玺牵着拉拉上了市区。
在KF里买了两个双层汉堡,出来时华灯已经连成浩瀚汪洋,偌大的温哥华像是着了火,烧的天空通红。
无数行人擦肩而过,拉拉无聊的围着一个又一个街边路灯打转,易烊千玺牵着狗链跟在拉拉后面,半个小时后,惊觉自己困了。
进星巴克买了杯咖啡给自己,易烊千玺瞄到拉拉正满脸萌气的盯着他,他笑着摇了摇头,点拉拉的鼻子:“说过很多次了笨拉拉,这个你不能喝。”
拉拉还眼巴巴的看着。
“真的不可以啦。”易烊千玺笑弯了眼睛。
“嗷呜——”拉拉发出可怜吧唧的小转音。
易烊千玺蹲下把拉拉揽进怀里,伸手帮它顺了顺毛,满意的踏上返程。
拉拉是只左眼失明的带病犬,易烊千玺刚搬来不久,拉拉就被主人遗弃在住宅区的马路边。
那是一个雨天,易烊千玺刚刚结束一次失败的探访回来,快要到家了,却发现有只脏兮兮的小毛球一直跟着自己。
易烊千玺走它走,易烊千玺停它停。
大概是一个人生活大寂寞,易烊千玺没多想就带它回家,一养便是两年。
一人一犬虽过得不算好,到也互相有个陪伴。
沿路有家药店,易烊千玺没怎么在意牵着拉拉走过,半晌后骤然停住步子折回来。
他看到了一个谈不上熟悉却很感觉很奇怪的女孩,她黑色的长直发及腰,眼睛圆圆的很没精神。
脸上带着口罩,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又瘦又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那女孩拿了药转出来,易烊千玺来不及调转视线,两个人猝不及防的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然后,时间停止。
边的人群川流不息,车灯亮了又灭,连十字街头的红绿灯也不断变换着颜色。
唯独易烊千玺和她,像是停驻在这永恒的时间里。
是易恩星吗。
易烊千玺想。
恩星没她这么瘦,恩星不会穿高跟鞋,恩星的头发也没有这么长才对。
可是体重会减,习惯会变,头发也能留长。
再来这看向自己的眼睛,也深入骨髓的熟悉。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那瞳孔里是一片死灰,就像任何事都不足以燃起她的,那无的疏离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硬生生的将易烊千玺麻木的心脏撕扯得生疼。
这,怎么可能是他的恩星。
女孩出于礼貌的原因轻轻点了点头问好示意,易烊千玺回以同样的动作,接着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易烊千玺很肯定,她的转丝毫不带留恋,步子也迈的毫不慌张。
那果然不是恩星。
已经走出了很远,心脏也规律地跳动了无数下。
几秒钟后,易烊千玺却再次停下来,不受控制的回过去。
少女还在向前走,即将隐入朦胧的夜色里,脚下的步子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乌黑发亮的长发在萧瑟的风中划出优雅的弧度。
没什么改变了,除了从易烊千玺心底溢出的那些无可救药的心理暗示。
或许是她。
也许是她。
可能是她。
说不定,真的是她。
易烊千玺深呼吸,带着拉拉跟上去。
她走了一条不能再平常的小路,途经的加拿大人两两成伴,易烊千玺看着她被路灯拉长的孤零零的影子,不知名的难受劲儿一股脑的往外冒。
究竟是你吗。
一个人生活的你,没人照顾的你,这么瘦的你。
风吹的脸疼,拉拉走累了小声的吠着。
易烊千玺抱起拉拉接着跟上去,这次还没跟几步,就看到少女进了不远处的公寓楼里。
易烊千玺站在楼下望着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层一层亮起来,最后停在第四层,片刻后响起开门声。
接着,四零二室的灯光亮了。
易烊千玺心里的大石头尘埃落定。
隔天清晨,天色泛起若有若无的灰,易烊千玺备好拉拉的狗粮独自出了门。
昨晚一夜没睡,他联系到了那栋私人公寓的房东太太,伪装成要看房的人,约好十点见面。
温哥华越来越冷,明明穿着毛衣却还是手脚冰凉。
到地方之后时间还早,易烊千玺在公寓楼下的座椅上坐了好长时间,边有人路过和他打招呼,他也麻木的回应。
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易烊千玺完全不明白。
从两年前离开北京开始,易烊千玺就完全不懂自己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也许现在自己找了两年的人早已经不在这世界上,又或是她奇迹般的好转,开始了新的人生,有了自己的人和家庭。
找到她这件事,又何尝不需要勇气。
可自己竟然凭借着一腔孤勇坚持到了现在,可能还会延续到将来,直到知晓她去向的一天。
人类就是这样的,从感知到与被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疯了。
房东太太很准时的出现,邀请易烊千玺去自己家喝了一杯咖啡,然后两个人开始谈起这栋楼的设计,价格,甚至是已经入住的住户。
“还有401室没有出租,或许你可以去看看合不合心意。”房东太太放下茶杯。
易烊千玺的眼睛一亮,礼貌的微笑着询问:“那我的邻居呢女士,请问是个怎样的人?”
“你是说usen吗?”房东太太想了想回答:“她独自居住,是位插画师,人非常安静,如果你很怕吵的话,她一定不会打扰你。”
“独自居住,没有家人?”
“是的没有,一个非常简单纯粹的亚裔。”
是亚裔。
易烊千玺脸色沉了沉。
“不知道具体来自哪里吗?”
“这个……”房东太太露出非常为难的神色:“或许本?韩国?抱歉,我知道的,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易烊千玺有些失望,却很快调整好绪起询问:“能带我在公寓楼里转转吗女士。”
她点头:“当然。”
单间公寓都不是很大,却也足够一个人过舒心的生活,窗户全部靠南,正对着太阳,哪怕天着卧室里也一片明亮。
最顶层是用来晾晒衣物的天台,边缘处插着一张巨大的太阳伞,伞下有座椅,平时可以供人休息。
易烊千玺跟着房东太太一边走在去天台的楼梯上一边琐碎的交谈,不知不觉就离那里越来越近。
有阵柔和的风透过那扇虚掩着的门吹进楼道里,出人意料的暖。
快要到正午,原来面外的世界早已是一片艳阳天。
他们一起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瞬间,满世界的光芒晃得易烊千玺有点儿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的伸手遮挡,透过指缝,和那个名叫usen的女孩第二次不期而遇。
此时的温哥华阳光正好,不远处的人正整理着刚刚洗好的被单,她单薄的影子映在浅蓝色的棉布纤维上,体只露出一段光洁的小腿,马尾慵懒的扎在脑后,而被单随风飘起来,遮住了她的脸。
和昨天一样看不清样子,可易烊千玺却已经足够肯定,那不会是别人。
易恩星。
一定是了。
上前跨了几步,易烊千玺一把撩开那层还泛着湿气的阻碍。
一张自己朝思暮想整整两年多的容颜,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再次出现。
她望向自己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像是受到了惊吓,又像在错愕什么。
易烊千玺读不懂就索不去读,他耐心的打量她的样子,从额头到下巴,每一个弧度,每一个五官,甚至一两颗小小的朱砂痣,都要用尽全部气力刻进脑子里。
易烊千玺眼眶红起来,一时间变得无话可说。
看呐,时间一晃,每时每刻都深着你的我,竟然两年不见你。
即使每夜都会在梦里重温你的样子,即使你的影从未在记忆中消散。
一切,也没有这一刻来的真实。
你就站在我面前,你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只是眼睛里,隐约少了什么东西。
“你有事吗?”她张开嘴巴,竟这么问。
易烊千玺的心猛地一疼。
霎时间,地裂,天崩。
“usen。”易烊千玺了发干的嘴唇,换用中文回话:“你不认识我吗?”
对面的人愣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什么,沉默如涟漪般一圈圈在空气中漾开来。
是听不懂中文吧?
易烊千玺垂下眼眸,瞬间泄了气,刚想换英文再把话重复一遍,就出人意料的收到了答复。
“我该认识你吗?”usen说了和易烊千玺一样的母语,随即笑出声来:“你认错人了,先生。”
欢喜与落空交织。
左口的位置,突然颤巍巍的痛。
易烊千玺强忍住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想念,提起嘴角对眼前陌生的易恩星灿烂的笑开,瞳孔里顷刻间塞满碧天之上的繁星。
一切宛如六岁那年初见。
“我是你的新邻居,我叫易烊千玺,我住401。”
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好瘦啊,可是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好漂亮。”
一稚嫩一成熟的两种声音穿透十几年的光在此时重合,易烊千玺红了眼眶。
“你要多吃才能长高,多喝才能有好体。”
你要多想我,才能平复我自始至终都只为你跳动的心。
你是她,你一定是她。
你的声音,你的眼睛,你的轮廓,你的全都我都记得。
你只是不想拥抱我。
又或是你的的确确已经忘记了。
可没关系,世界留给你和我的远不止这些。
时间还没到,所以故事不能停。
易烊千玺转离开,抬头望向太空的时候,涌进眼眶的色彩是无边无际的湛蓝。
他深呼吸,用手指去抚摸划过指尖的风,意念前所未有的坚定。
401室正等着他。
还有那终于失而复得的易恩星。
羊到底在沼泽地里弄丢了那颗星星,他无助的用自己坏掉的脚拨出潭中的泥土,企图捞她上来。
“你怎么不发光了……我怎么看不到你了……”羊自言自语,声音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他就这样复一的挖着,挖着,直到很久之后。
终于有一天,羊挖累了,他抬头去看浩瀚的夜,后知后觉的发现那束从未熄灭的光。
原来星星从没掉进过沼泽地里,她只是不小心,被头顶的树枝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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