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从锦翠华庭出来后直接去了天际线。
到的时候刚过十点,思贤已经关了店门,但天台上亮着灯。思卿拿出钥匙开门进去,高跟鞋在木地板上踩出一路“笃、笃、笃、笃”往三楼天台上去。
思贤正在天台吹着晚风看着书,坐在一片绿丛之间的摇椅上,十分惬意。听见脚步声他合上书,看到了面带微笑的小妹。
这种微笑不常见哪,看起来她病好了,已经恢复了精神,生龙活虎地要来折腾他了。思贤正襟危坐
贝思贤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贝思卿贝思贤,你给我老实交代。
贝思贤交代什么?
贝思卿你怎么认识祁连的?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白白花费时间精力去找他经纪人拉扯还没能谈下来。他经纪人说他答应我们的拍摄完全是看在我是你妹妹的份上。
思贤:还有这回事?
贝思卿别愣神啊,快说。
思贤无奈,
贝思贤说什么?
贝思卿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你的面子怎么就能那么大大到能让他打破十年的规则?
思贤拉开毛衣的领口,
贝思贤有没有觉得少了什么?
贝思卿少了什么?你的项链呢?弄丢了?在哪丢的啊,我家吗?有没有好好找一找?……不对现在不是这个问题,说,你和祁连是什么关系。
贝思贤那颗石头是他的,现在已经还给他了。
贝思卿嗯?……你是说祁连就是三年前请你画画,最后给你留了块石头的那个人?
贝思贤对。
贝思卿所以你们三年前就认识,一直联系到了现在,而你一直瞒着我不告诉我,就连前段时间我抱怨祁连太难约了你也不告诉我?贝思贤,你是不是我亲哥啊,就算你不能帮我约他你好歹也能告诉我一声他一定不会接拍摄之类的啊,现在好了,莫名其妙吃了人家的人情。
贝思贤小妹,你慢点,先听我说。
贝思卿嗯。
贝思贤在昨天之前,我和祁连只在三年前见过一次。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做什么工作,所以没有办法在你提到祁连的时候告诉你你想知道的那些事,因为我也不知道。
贝思卿所以你们不是朋友,只是一面之缘?
思贤点头。
贝思卿但是吕瘦一说得很笃定,祁连就是因为你才应了乐于的约拍。他没有理由骗我。哥,对祁连来说,你是一个特别的人。
思贤摇头,
贝思贤不会。一面之缘而已。
贝思卿会。
思卿从手机上找出一段视频,是祁连一年前刚复出时的采访。进度条拉到中间,放给思贤看。
主持人问,“如你所说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桩一件击垮了你做音乐的信念,人们的误解使你感到全世界是恶意的,甚至一度想要轻生,那么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变了这种想法,才能让今天的人们能够听到你的作品呢?”
祁连有人送了我一束花。很久没有人送我礼物了,我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一石激起千层浪,我突然很想很想爱这个世界,所以我回来了。
主持人,“哇,听起来是一个很温暖的故事呢,方便透露一下这个人是谁吗?”
祁连我不知道他是谁。那天我很想写歌,当晚赶回了工作室,之后再没有见到过他。《花》就是那一夜写成的。
主持人,“原来是这样,难怪《花》这首歌听起来特别有爱……”
黑屏。
思卿检查手机,发现没电了。没事,该放的已经放完了。她把手机收起来。
贝思卿我之前看这段采访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他说的这个人就是你。……哥,他说是你让他感受到了爱,让他重拾了生活、重拾了音乐创作。我想光从这些评价来看,哪怕你们至今也只是见了两次,你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思贤静默。他下意识地抚摩着书面,想了一会儿,才说,
贝思贤一个人的重要性不是说出来的。小妹,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贝思卿这样吗?
贝思贤嗯。
贝思卿他一定会来找你的。哥,我告诉你这些的目的只是想让你能了解如果他来找你是因为什么。我知道你平时不喜欢和别人相处,但希望他来的时候你不要拒人千里,至少给他一个和你做朋友的机会好吗?怎么说你现在算是他的大恩人嘛。
贝思贤他在工作上帮了你一次,你就要把我卖了?
贝思卿毕竟也是因为你欠下的人情嘛,当然是你来还啦。而且据我看了他那么多资料得出的结论,他也是一个闷葫芦,跟你一模一样,你们俩说不定能一见如故惺惺相惜。
贝思贤我们已经见过一次了,并不如故。
贝思卿那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就送花给他,他还把最重要的信物给了你……
贝思贤信物?
贝思卿就是他的手链,那是他妈妈的遗物。他妈妈在他十岁的时候因为抑郁症自杀了,那四颗石头是她生前亲手制作并日日戴在身上的。
贝思贤四颗?
贝思卿原本是红黄蓝绿四个颜色四颗石头,后来黄色那颗被他妈妈自杀的时候吃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天天戴在手上的石头转眼就能变成致死的毒药,这么说来哥,那颗孔雀石在你身边待了三年,你不会慢性中毒吧?
贝思贤不一样的。我没事。
贝思卿哦那就好。
思贤起身,把书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贝思贤时间不早了。你病刚好,早点回去休息。
贝思卿你知道我从小到大生病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完全好啦。
贝思贤你还要上班,去睡觉。
贝思卿主编批了我两天病假,所以明天还是休息。哥你躲不掉的,快告诉我,为什么把人家给你的一颗石头戴了三年,他对你来说也有不一样的意义对不对?
贝思贤没有。
贝思卿嘴硬。
肚子一阵叫声。
贝思贤饿了?
贝思卿嗯,是挺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我都忘了。
思贤戳一戳她的脑门,
贝思贤这么大人了,吃饭还能忘。
下楼梯,
贝思贤给你下碗面,吃不吃?
贝思卿吃!
/
思卿在花店住了一晚,因为平时工作日的生物钟太过顽固,第二天不到九点就自然醒了。洗漱完吃掉餐桌上哥哥准备好的早饭,下楼看一眼哥哥,却发现他不在楼下,花店开着门。
出去了?
思卿上三楼,看到哥哥在画画。画一双手,抱着一束花。
贝思卿哥。
贝思贤嗯?醒了。感觉还好吗?
贝思卿嗯,很好很健康。但是哥,你又把店开成无人营业的模式了。
贝思贤反正都标好价格了,需要包装的话可以按铃,我听到会下去。
贝思卿需要包装叫你,付钱不用叫你,爱占小便宜的人多了去了,人家在一楼做什么你在天台又听不见,你这样和上街送花有什么分别。
贝思贤有监控呢。
贝思卿你把监控开开再说有监控吧。算了,说了你也不听,反正我没事,我替你看着去。
贝思贤好。
贝思卿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这句呢?
贝思贤怎么会。
贝思卿哥,你真是太坏了。
思卿坐到十点多,却等到了祁连。
祁连走进来看到她,虽然兄妹二人差不多的个子、差不多的发型、一模一样的脸,但他一下子就能认出这不是思贤,他有些拘束,
祁连你好。
思卿见到他感觉有些惊讶,但一想到祁连为了哥哥破的例,又觉得他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心想哥哥于他而言果然是意义非凡的,心情非常愉悦,
贝思卿你好,我叫贝思卿,你叫我思卿就好了,我叫你祁大哥可以吗?
祁连点点头。
贝思卿祁大哥,你是来找我哥的吧,他在三楼画画呢,你从楼梯上去就能看到。
祁连这才笑了,
祁连谢谢。
祁连进去,思卿才看到后面还有一个人,吕瘦一。
人已经走进店里了,思卿也不好不理不睬,便端着笑脸迎上去,
贝思卿您好,请问需要什么花吗?
吕瘦一对祁连这么亲切,对我这么公事化,贝组长,这么双标不好吧?
贝思卿你是陪他来的?
吕瘦一嗯。
思卿给他搬来个凳子,
贝思卿那你在这等一会儿吧。
瘦一失笑,
吕瘦一喂。
贝思卿或者你看一下有没有需要的花。
吕瘦一不用了,我玩会儿手机。
贝思卿嗯。
接着便真的不管他了。
瘦一无语,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坐在木头小板凳上,像是挤着身子蹲在地上一样,有些滑稽。瘦一坐了一会儿便起身了,到柜台前站在了思卿身前。
从他站起来思卿就发现了他的动向,体型的优势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感,他过来后,她抬头看着他,
贝思卿有什么事吗?
吕瘦一贝组长,你……
贝思卿等一下。
瘦一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思卿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两个人的,连忙从柜台钻出来到楼梯口看一看,不一会儿,哥哥出现了,祁连跟在后面。
思卿看他板着脸,脸上是少见的冷漠神情,小心地问,
贝思卿哥,怎么下来了?
思贤一猜就是她让祁连上来的,轻叹一口气,语气轻柔,
贝思贤我出去走走。
贝思卿嗯你去吧,店我看着呢。
思贤在门口拿着伞出了门,祁连一步一步跟在后面,一声不响。
在他出门前瘦一抓住他的胳膊问,
吕瘦一怎么了?
祁连你先走,我自己回去。
接着追了上去。
思卿回到柜台里坐着,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一会会儿的工夫祁连是怎么把哥哥气走的,但能让哥哥生气也是一种本事,她现在越发看好祁连了。这样想着,思卿欢快地躺在摇椅上摇了摇。
瘦一看她见到刚才那种情形不惊反喜,走过去叩叩柜台,
吕瘦一你在高兴什么?
思卿惊坐起来,他还在这儿啊。
贝思卿没啊。哦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他刚才要说,你能不能像对待别人一样稍微正常一点对我,听她从活泼立马转换成冷淡的语气,心里一百个不舒服。但看到刚才贝思贤那副装不认识的冷漠样子,他算是知道什么叫一脉相承,兄妹两个真是像极了。
吕瘦一没什么。你和你哥哥挺像的。
贝思卿双胞胎当然像。
吕瘦一我不是说外表。
贝思卿那你怕是误会了。我和我哥是两种人。
完完全全的两种人。哥哥心思太深了,很多时候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用自己以为的方式对他好。
吕瘦一嗯,我误会了。
思卿突然觉得吕瘦一这人有点意思了,认错第一名啊。
贝思卿你还不走么?
吕瘦一这么不想看到我?
贝思卿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擎天的总裁不该这么清闲吧。
吕瘦一是不清闲。
把一个微信群的免打扰关掉。
呱、呱、呱——不停地响起消息提示音。
思卿没忍住笑,这手机铃声是什么鬼,但很快调整了表情,不疾不徐地说,
贝思卿您看您都这么忙了,还是不要在这儿耽误工夫了吧?
吕瘦一不耽误。
重新免打扰。
吕瘦一我来是为了祁连。我想问你,你知道他和你哥哥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贝思卿你不知道?
吕瘦一祁连不告诉我。我大概猜了猜,你哥是不是在三年前送了祁连一束花?
贝思卿是。
吕瘦一后来呢?
贝思卿后来就是昨天。他们从前的交集只有那一次见面。
瘦一思索,只见过一次……确实只见过一次,祁连这个死脑筋,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找到他,却偏偏生等了三年。才终于等不住了。
吕瘦一那你知道你哥对祁连是什么想法吗?
贝思卿不知道。你不如去问问祁连他是什么想法。
吕瘦一他不会跟我说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三年里祁连为了你哥做了些什么。怎么样,听故事吗?
思卿衡量一下,
贝思卿听。
她把店门关了,带瘦一上二楼,给两个人倒了水。
瘦一: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两人坐在沙发上,
贝思卿开始吧。
昨日重现的感觉。
瘦一想,自己就这样被连续审问了两日。
/
三年前,祁连从骆城飞回廿州,一头扎进家里的工作室。
他没能立刻开始创作,打开电灯、打开设备通通失败后,发现家里电已经停了。他以为是停电了,但不知道怎么充电费,又不想让其他事情挤走脑海中此刻的灵感,就取了纸笔、吉他到阳台,沐浴着月光和后来的晨曦完成了《花》。
白天,祁连看着《花》的成稿心满意足,躺在阳台上就睡着了,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祁连又累又饿,家里还是没有灯光,想到此刻停电的窘境,祁连打开手机想查一下电费怎么交,一看手机只剩下百分之十的电,就放弃了。可能等他查完之后还没交上费用手机就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吧。
生活白痴。
祁连整理好稿纸放到客厅的茶几上,人趴在沙发上,思考以后的路。
他会写歌,他会唱歌,做不成乐队就做原创歌手,他会重新站在舞台上,他会给爱他的人看到,他过得很好。
但是,去哪儿录歌,怎么发歌呢?以前他只需要创作和跟乐队一起排练演出,那些统筹发行的事都是队长和经纪人在做,他不愿意掺和,也不懂。
他需要一个经纪人。
他想到了吕瘦一。
在他被乐队开除前的半年里,吕瘦一在Forest的经纪团队实习,做他们的执行经纪,他退队后不久父亲住院,他一直守在医院里,那段时间只有吕瘦一真正来看望过他们,那天他对他说,如果需要帮忙的话随时给他打电话,他已经从Forest辞职了。在他眼中,吕瘦一是一个涉世未深而颇有正义感的男孩。
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一年过去,也许有了新的工作?但是算算时间,他应该还没有大学毕业,应该还不会在上班吧。那些他不懂得的商务事项,他是不是都懂得?
祁连想试一试。
他拨通了吕瘦一的电话。
当时吕瘦一正在擎天开会,《独活》这个本子是他亲自敲定要拍电影的,为此专门成立了项目组去和作家班马谈合作,项目组汇报称没问题的话下周一就能签约,周一还没到,浩瀚星辰影视公司就发布了《独活》影视化的公告,明晃晃地告诉擎天你要的剧本现在归我了。瘦一当即从学校赶到公司,召集整个项目组开会。
刚开始分析案情,还没来得及骂人呢,祁连电话来了。开会的时候原则上他不接电话,但是是祁连。
是一个他没想到的人。会议暂停。
祁连吕瘦一?
吕瘦一是我。
祁连我是祁连。
吕瘦一我知道。需要我做什么,你说。
他记得自己在医院里对祁连说过的话。他欣赏祁连的才华,感叹于他的经历,并愿意为他做一次灯神。
祁连你能做我的经纪人吗?
经纪人?他要复出?
好像也不是不行。
瘦一看一眼会议室里的烂摊子,对自己说,我是神仙,我忙得过来。
吕瘦一可以。
祁连好。其他的以后再说,你现在能先帮我办一件事吗?
吕瘦一你说。
祁连帮我交一下电费。我家停电了。
瘦一:?
祁连在手机自动关机之前把地址发给了瘦一,瘦一把助理秦李从会议室叫出来,地址转发给他让他去办。
回到会议室,听了两句,还是决定去找祁连。他要知道他现在的情形,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决定复出,他是不是为复出做好了准备,他要和他一起商量怎样让他成为一颗重新升起的星星。
吕瘦一所有人,手机交上来。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照办了。
吕瘦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手写一份在这个项目当中的行动报告和反思检讨,我会把手机放到前台,你们写好之后拿到前台跟妙妙换回自己的手机就可以走了。散会。
吕瘦一对了,不许交头接耳。
众人满头问号,写报告写检讨?不是开会吗,怎么成书面作业了。
瘦一带着他们几个的手机先走了。
到前台交给妙妙,交代了几句,又说,
吕瘦一你看一下他们手机声音是不是都开着,如果有电话打过来就通知他们来接。
瘦一说完匆忙忙离开。
祁连家。
瘦一到的时候是秦李开的门,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灯已经亮了,走进客厅,顶楼透明的落地窗揽尽万家灯火。
祁连就坐在阳台地面上,靠着玻璃俯视着。
秦李凑到瘦一耳边悄悄说,
秦李没停电,是跳闸了,把电闸推上去就好了。
……
生活白痴。
秦李补充道,
秦李我问了物业,这套房子是祁连父亲的遗产,水电费从他父亲预付的资金里面逐月扣除,目前剩余的金额还能支撑五十年。
看来他父亲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祁连听见动静,回头看他,
祁连你来了。
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下,
祁连嗯,长高了。
瘦一哭笑不得,他的脑回路仍旧是他没有办法理解的那样,
吕瘦一你怎么回来了?
祁连想回就回了。我写了一首歌,听听?
吕瘦一好啊。
咕噜噜噜——
肚子叫。
吕瘦一你还没吃饭?
祁连嗯,没顾上。
吕瘦一秦李,点个夜宵。
秦李几人份?
瘦一比个“3”的手势。
祁连抱着吉他摆好姿势,问,
祁连我可以开始了吗?
吕瘦一可以。
……
唱完,秦李先鼓掌,
秦李好听!
祁连我也觉得。
吕瘦一这是你什么时候写的?
祁连昨天。
咕噜噜噜——
秦李不好意思我光顾着听了忘记点外卖了,我马上点!
吕瘦一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
祁连对啊。
瘦一:……
他现在觉得这个人不只是生活白痴,可能可以把“生活”两个字去掉。
祁连放好吉他,问,
祁连你找到新的工作了?
吕瘦一没有。怎么了?
祁连指指秦李,
祁连他说他是你的助理。
吕瘦一是啊。
祁连以前你是助理。
瘦一笑,
吕瘦一你好像对我的身份一直有误解。
祁连勤工俭学的大学生?
吕瘦一这样说倒也没错。秦李,有名片吗?
秦李有。
递给祁连。
擎天影视……总裁助理……
祁连你是擎天的总裁?
吕瘦一或者说准确一点,擎天的董事长是我爸。
祁连当初《半章》向我们约歌,是你?
《半章》是由擎天出品的电影,三年前上线,向Forest约了一首推广曲。
吕瘦一是我。可惜歌还没开始做你就退了,我只好另外找人。
祁连找了谁?
吕瘦一三寸乐队的和尚。
祁连我知道她,她不错。
吕瘦一我眼光向来不错。
祁连你想要多少工资?
吕瘦一零。我只要抽成,版权收入归你,你作为我的艺人参加的一切演艺活动收入我们五五开。
祁连好。
吕瘦一明天我让人拟一份合同送过来,你觉得合适的话我们就签约。
祁连不想签约。我信得过你。
吕瘦一我信不过你。你跟我保证,凡是你答应参加的活动,除非身体原因或者紧急情况一概不许爽约。
祁连好,我保证。
吕瘦一既然都谈妥了,现在来说说你的事吧。
祁连什么?
吕瘦一为什么决定复出?
祁连因为一个人。
吕瘦一你谈恋爱了?
祁连不是。是一个陌生人,他送给我一束花,还给我写了一张纸条,纸条上说,他想看到我过得很好。我就仔细想了想,对我来说怎样算是过得好。我还是想要做音乐。而且,我想让他能一直看到我。
吕瘦一陌生人?会不会是你的粉丝?
祁连不知道。
想了想,又说,
祁连不会。
他从没在公众面前露过全脸,他的粉丝认不得。况且经过退队事件,骂他的人常有,喜欢他的人,除了眼前的,他不知道其他人了。
祁连他是天使。”不会是那些曾说着喜欢他喜欢他的歌后来又辱骂他诅咒他的家人的人。
天使?
吕瘦一女生?
祁连他是男人。
男人?天使?好吧,谁说男人不可以是天使呢。
算了,这个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什么身份在此时并不重要。在祁连复出的这件事中,最大的阻碍只有他原先的队友。他们应该是最不希望祁连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人了。
吕瘦一你之前所有歌的版权都在乐队,光凭这一首歌很难让听众买账。
祁连我会一直写,你不用担心。
吕瘦一那倒是。行,你就专心创作,其他所有问题我来解决。
祁连好。
吕瘦一你就这么信任我?
祁连信。一年前,你是唯一一个不是为了落井下石而来找我的人。
吕瘦一所以你找我其实是来知恩图报的?
祁连我只是请你兑现承诺。
吕瘦一……
他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好聊天。一年前自己为什么要圣母心泛滥多管闲事。
叮咚——
外卖到了。
秦李把外卖取进来放在刚擦干净的餐桌上,祁连看到三人份的夜宵说,
祁连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
瘦一:……
毛病真多。
吕瘦一现在开始习惯。
/
吕瘦一我第二次去他家的时候发现墙上多了一幅画,画的是一个男人躺在长椅上,穿着白衬衫,手里握着一束花。这幅画的视角只有上半身到脖子,没有脸,但是衣服裤子是祁连回来那天穿的那身。起初我以为是祁连自己画的,为了纪念那束送给他的花,后来才知道是那个送花的人画的,被他装裱起来挂在了卧室,他每一次沉默思考的时候都会看看那幅画,好像能给他很多灵感。
贝思卿所以是幅画上写着‘想看到你过得很好’?
吕瘦一不是,那幅画上面没有字,你说的这句话是你哥给他写的纸条上的,不过纸条我没有见过。
贝思卿哦。听你这么说,是我哥帮了祁连才对,哪有祁连为我哥做了什么。
吕瘦一嗯……你就不好奇萍水相逢,我们是怎么知道你哥的名字的吗?
贝思卿你派人查的?
吕瘦一不是。
吕瘦一祁连认出来的。
两年前,祁连花费一年时间写了三十多首歌,从中挑了十首预备作为第一部个人专辑发行。专辑封面瘦一想要祁连自己画,他看墙上那幅画画得不错,觉得他有绘画功底,可以自己包了。但祁连告诉他,他不会。
祁连让瘦一找几个画手的作品来,他从中选一个觉得风格合适的人约稿。
这本来就是专辑封面产出的一般流程,瘦一吩咐秦李去办,整理出来厚厚一本文件夹的画作。
祁连将那本作品册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着,直到看到其中一页时突然停了下来,停顿了很久。
瘦一凑前去看,作者一栏写着,“贝思贤”。
吕瘦一画得挺好的。你要用他吗?
只见祁连手指在“贝思贤”三个字上停留,最后却摇摇头说,
祁连他的风格和这张专辑不匹配。
吕瘦一那你看那么久。
瘦一端详起这幅画来,少年坐在沙滩上,闭上眼睛吹着海风,明朗美好,
吕瘦一怎么不匹配?我看他和你墙上挂的那副风格挺像的,都是这种阳光明媚的画面。
祁连用一种“说了你也不懂”的眼神看他一眼,继续往下翻了。
瘦一见他不理睬,也不管他了,反正自己没有决定权。既然提到了墙上的那幅画,他就去看看好了。
还是祁连手握花束的画面,报纸包好的花用丝带扎起来,丝带尾端有一串英文字母,“bassx”。
bassx?
瘦一返回客厅,从祁连手里抢过那本画册,往回翻到刚才的那一页。
少年沐浴阳光,裤子上有装饰的带子,上面写着,“bassx”。
瘦一明白了,
吕瘦一他就是那个送你画的人?
祁连嗯。
接着恍然大悟,
吕瘦一你利用我?说什么找画手,其实是为了找他?
祁连嗯。
瘦一:……
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生气又无处撒气。
唉。
吕瘦一你如果想找他可以直说,在国内,我想找一个人不会很难。
祁连我不想找他。我只是希望我们的缘分可以更深一点,
祁连你看,我现在知道了他的名字。
是啊,你们的缘分不浅。全国那么多画手,偏偏他真的被秦李选中了出现在了这本作品集里。
吕瘦一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查一下?
祁连不要。我想让他能看到我。
吕瘦一那你就好好完成这张专辑,在未来的某天,他一定会听见你。
收了条消息,
吕瘦一你看,我走了,定下来了给我发消息。
祁连嗯。
秦李在楼下催他回公司开会。
/
接着两年没有任何进展,直到一周前,他看到了“贝思卿”这个名字。
参加完大麦奖回到廿州,瘦一载着祁连直接开回了锦翠华庭。
祁连没有西装。瘦一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出道六年居然连一套正式的西装都没有。
祁连有一套。
吕瘦一哪呢?
祁连参加完祁横的葬礼,扔了。
祁横是他的父亲。
瘦一:……
个败家子。
瘦一无语,当即决定回到廿州之后首先给他定做西装。
到锦翠华庭,放下行李洗个澡,神清气爽,准备带祁连去西装店,却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东西出神。
吕瘦一你在看什么?
祁连贝思卿。
吕瘦一什么?
一看,是那天那个女人的名片。他放在桌上,张阿姨大概以为是公事上有用的东西,摆在原处没有扔掉。
吕瘦一贝思卿……
瘦一念了念,
吕瘦一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祁连她是谁?
吕瘦一乐于杂志的人,就是上次我问你要不要接一个拍摄的那家。
祁连接。
吕瘦一嗯?
祁连杂志的拍摄接下来吧。
吕瘦一为什么?
祁连她的名字和贝思贤很像。
吕瘦一贝思贤?……我想起来了。名字很像不代表他们之间有所关联。
祁连我不想放过任何找到他的机会。
吕瘦一那本画册里所有画手的信息秦李那儿都有,你如果真想知道,自己给他打电话。
祁连我不要。我要自己来。
瘦一心里想:自己来自己来还不都是我在给你安排。
吕瘦一行,随你。我去给你办。不过三天后在白水还有一个节目,要排时间的话最快只能下周二。
祁连可以。
吕瘦一现在,请你去洗好澡换身衣服,我们去做西装。
瘦一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是嫌自己不够累吗,真的把自己当神仙吗,擎天的事已经够多的了,他还给自己招来了祁连这号人物。
祁连啊,明明他比自己大了快十岁,怎么好像他才是个需要照顾和教训的小辈呢。
生活白痴。
还不肯学。
自己怎么就把他当朋友了呢。
累死累活,当牛做马。
算了,人可以反省但不能后悔,招都招了,就这样吧。至少很多时候他还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
祁连上到天台,思贤背对着他坐在那里,他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画。很熟悉,有一双手握着一束野花。
祁连你在画我。
思贤被突然出现的男人的声音吓到,转过来看是谁,
贝思贤祁连?
他怎么会上来?思贤放下画笔,看着他。
祁连你在想我。
思贤一愣,
贝思贤祁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祁连很笃定地说,
祁连你在想我。
思贤有些生气,
贝思贤请你离开。
祁连只是看着他,直直地盯着他,不说话。
思贤无可奈何地下楼了。
祁连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追得不紧,但是一步也不落下。
思贤终于有些不耐烦,停下来转身看他,他也停了下来。思贤走到他面前,
贝思贤别跟着我。
祁连谢谢你。
贝思贤不用谢。
然后,祁连,转身,走了。
走了?
思贤有点懵,他跟了那么久就是要说这个?
思贤感觉莫名其妙,特别莫名其妙,像被人耍了一样。祁连,他从昨天来买花,今天过来,一开头就说些无厘头的话,憋了很久跟了很久又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没了?
思贤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奈过,甚至觉得祁连这个人不可理喻。
祁连走后他没有立刻返回店里,而是绕着时光之城走了一圈,在河边坐了会儿,想到差不多到了饭点该回去和小妹吃午饭了,才站起来回去。
回到佳节的时候发现门已经锁了。锁是定制的里外都能上锁的那种,思贤不知道小妹是上楼了还是出门了,自己出来得急,钥匙、手机统统没带,这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
瘦一喝光了一杯水。
贝思卿所以,这三年里祁连一直想要找到我哥?为什么?
吕瘦一不如你自己去问他?
贝思卿报恩吗?
吕瘦一我不觉得他是知恩图报的人。
贝思卿那他在你眼里是一个怎样的人?
吕瘦一怪胎。
思卿白他一眼,瘦一反问,
吕瘦一你之前也做了不少功课,在你眼里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思卿:……
贝思卿怪胎。
看吧,她也没有其他词汇能更贴切地形容祁连。
瘦一有些得意,
吕瘦一很好,为了庆祝我们第一次达成共识,我请你吃饭。走。
贝思卿你自己去吃,我要等我哥。
说完见瘦一停下来看她,又怕他继续赖这儿,
贝思卿我送你下去。
吕瘦一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贝思卿没有啊,我不想耽误你吃饭嘛。吕总,请。
走到楼下,却看到思贤正站在门口,思卿赶忙去开门。
贝思卿哥,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呀。
贝思贤忘带钥匙了。
贝思卿那你给我发个消息我不就下来了吗?……手机也没带?
贝思贤走得急。
贝思卿确实挺急的。
思贤看到了小妹身后吕瘦一,
贝思贤吕总。
吕瘦一哥哥太客气了,叫我瘦一就好。
贝思卿吕总,您不是要去吃饭吗,快去吧。
瘦一咬牙切齿地,
吕瘦一行,我去。
又饶有兴趣地对思贤说,
吕瘦一哥哥再见。说不定明天我们又见面了。
思贤还是一副好脾性的样子,
贝思贤再见。
瘦一走了。
贝思卿总算是走了。
贝思贤你们聊什么了?
贝思卿没什么,他告诉了我几件关于祁连的事情。哥,你们还真不是一面之缘和有缘再会,祁连找了你三年。
思贤:……
贝思贤哦。
贝思卿对了哥,怎么就你一个人,祁连呢?
贝思贤走了。
显而易见。思卿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贝思卿他找你是要说什么呀?
贝思贤说了句谢谢。没了。
贝思卿就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走了?……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贝思贤思卿。
贝思卿哥我错了。
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
思贤无奈,
贝思贤走吧,去吃饭。
贝思卿好嘞。
/
吃过午饭回到花店,思卿直奔三楼去看哥哥在画什么。看一眼就愣住了,画上的情景和刚才吕瘦一描述的祁连家那幅画上的一模一样。
贝思卿哥,你在画祁连啊?
贝思贤随便画画。
思卿看着哥哥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端倪,但他女团级别的微笑表情管理让她找不出任何破绽。
正僵持着,花架上的手机响了。花架就在思卿手边,她顺手就拿起了哥哥的手机,看到了来电人,是“杨雪”。
她有些不敢相信,又惊又喜又疑惑,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递给哥哥,观察他的表情,
贝思卿哥,是妈。
思贤看到来电显示也愣住了,接着接通了电话,开了免提。
贝思贤妈。
接着是沉默。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纠结,从语气里就能听出紧张。
贝思贤有什么事吗?
杨雪是这样的…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能不能,帮妈劝劝你妹妹,她爸真的很想她,让她别赌气了,回来过年吧。
贝思卿妈我不回去。爸一天不让哥回家,我就一天不回去。
杨雪思卿,你这…
贝思卿你们不讲道理我也不讲道理,要我回去除非我哥也一起。
杨雪你!
贝思贤妈,我知道了,我会劝小妹。再见。
思贤挂断了电话。
贝思卿哥,你答应什么,我不回去!
贝思贤我不会来替你做决定,你自己想好就好。
贝思卿我早就想好了,那个家有你有我,没你没我。
……
贝思贤随你。
思贤把手机放在花架上,在画前坐下,继续画。
思卿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他始终没有再理她,只是自顾自画着画。
思卿干脆坐到一旁的秋千上,盯着他,等着他。
她还是比不过哥哥的耐心。
贝思卿她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贝思贤因为你不接。
思卿:……好像是哦。
贝思卿她之前也给你打过?
贝思贤没有。
贝思卿没有……这么多年漠不关心,终于有一个电话却是这种事。我还以为她终于回心转意了,我太蠢了,居然对她这种人抱有希望。
贝思贤思卿,别这样说。
贝思卿她做得出来就不亏我说。……哥,我不会听她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贝思贤我知道。
贝思卿你什么都没做错,是他们错了!
贝思贤我知道。
贝思贤好了,别在这儿生气,当心吓坏了植物。我还要把画画完,你下楼去吧。
贝思卿哥你说,你更爱我还是更爱你的花花草草。
贝思贤你非要拿自己和它们相比吗?
思卿:……
好像不太合适。
贝思卿哦,我下去给你看店去。你画画吧。
贝思贤嗯。
思卿“笃、笃、笃、笃”地下楼去了。
一下子坐进躺椅里,思卿感到一阵疲惫。
六年……六年了。从哥哥被赶出家门那天开始,她离开家,再也没有回去过。
她已经成长到如今模样,爸妈是不是苍老了,变化了?她没有想到爸爸可以这么执拗,六年不松口,不认哥哥这个儿子不让他回家。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这么执拗,坚决和爸爸对抗到底。但就是爸爸错了,哥哥不可以妥协,她也不能替哥哥妥协。自始至终她都是和哥哥一起的,也永远只会站在哥哥这一边。
/
六年前。
骆城大学毕业典礼。
思贤的男友蒋定在思贤参加完拨穗之后,很抱歉地告诉思贤他公司有事,必须马上赶回去,现在就要去机场。思贤摘了摘下学士帽脱下学士服交给妹妹,就陪他一路跑到了校门口。出租车来了,今次一别两人不知何时再见,于是在浓烈的爱意和惜别之情下深深拥吻,接着蒋定利落地上车离开。
思贤轻叹一口气,一回身,却看到了呆站在不远处的父母。
贝父一口气没回上来,当场晕厥。
骆大附一院。思卿赶到时贝父还在昏睡中,杨雪守在病床前,思贤坐在病房外,脑袋靠在墙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副回天无力的颓废样,思卿一下子紧张了,小心翼翼地问,
贝思卿哥,爸怎么啦?
贝思贤高血压。现在睡着了。
思卿长舒一口气,放松了些。
贝思卿那不是老毛病了么。
在哥哥身边坐下,
贝思卿你这表情吓死我了,还以为查出来什么了。不过爸怎么突然晕倒了?
贝思贤被我气的。爸看到了我和蒋定接吻,心里接受不了。
贝思卿你和蒋定?爸怎么会看到你们?……哦!你送蒋定出去被爸妈遇上了?
贝思贤嗯。
贝思卿……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迟早要说开的。爸估计是一时吓着了,等他醒了你们好好聊聊,或者我替你开导开导他,不会有事的。
贝思贤没那么容易。
思贤深呼吸一口,
贝思贤小妹,你觉得爸是什么样的人?
贝思卿爸很爱妈,很爱我们。所以你不要怕,爸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
贝思贤但愿。
/
贝父醒来时是下午,睁眼后就看到了陪在床边的妻子和子女,也没多说什么。问过医生,没有其他的问题,平心静气、休养休养就好了,于是领了药就出院了。
出院后一家人回到大学里,给两个孩子收拾好东西,一起回家了。贝父仍旧没说什么。
等到飞机落地,出租车带一家四口回到了他们自己家,大门一关。
贝辽,“思卿,你回房去。”
思卿知道父亲要开始解决哥哥和蒋定这件事了,想留下来帮哥哥说说话什么的,但父亲盯着她,母亲和思贤也示意她进去,她只好上楼、进房、关门。父亲在家里一向很有威严,她甚至没有想过在楼梯偷看。
贝父在沙发上坐下,让妻子儿子也坐。他看着思贤说,
贝辽你喜欢男人?
思贤点头。
贝辽不喜欢女人?
思贤摇头。
贝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生子?
贝思贤不打算。
贝辽你是要让我们家绝后吗?
贝思贤思卿会有孩子。
贝辽她是要嫁出去的,她生的孩子不姓贝,你才是能为贝家传宗接代的人。
贝思贤我做不到。
贝辽你必须娶妻生子。
贝思贤我可以领养一个孩子,让他姓贝。
贝辽你想都别想。你现在也大了,别的我可以不管你,但你必须给我表现得是个正常人!你应该和女人结婚,和她保持良好的婚姻关系。在此之外你想和谁好、和谁不好,只要别闹到面上来我都可以不反对。
贝思贤爸,我不会和女人结婚更不会生孩子。我不喜欢女人,这是骗婚,我绝不会做。
贝辽你必须做。实在不行我替你找个女人,你按照我的安排和她结婚就行。你不用管了。
贝思贤妈,你也是这么想的?
杨雪东东,你就听你爸的吧。
贝思贤不可能。
……
思卿趴在门口,耳朵贴着门缝,想听见楼下在说些什么。
父亲和哥哥都是那种总是冷静的男人,思卿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能听到母亲的叫喊,父亲和哥哥似乎也开始争执,拔高了音量,到最后,清清楚楚地听到父亲的一句,“滚!”
思卿飞快地开门下楼,只看到大开的大门,哥哥拖着行李箱大步离开的背影。明明是带回家的行李,此时成了为离家而备。
她想追上去,却被母亲一把拉住,
贝思卿妈!你放开呀,哥怎么啦,他要去哪儿呀!
贝辽去死!
思卿停住了,她所有的情绪都落下来,却找不到值得依靠的位置,她感觉周围的空气既在燃烧,又在凝固,让她喘不过气,让她不敢开口。
她想象不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感到陌生,更多的是恐惧,
贝思卿爸,哥哥说了什么?
贝父没有理睬她,对妻子说,
贝辽小雪,把你女儿带回房间,别让她和任何人联系。
母亲催促她回房去,思卿不解,
贝思卿爸,为什么要这样啊,到底发生什么了?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呀怎么了!
思卿被推上楼,回头时,看到父亲独自关上了大门。
母亲收走了她的手机,从外面锁上了房间门,她的电脑还在行李箱里没有拿上来,她的父母就这样把她关了起来。
这不是第一次。
思卿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跪在地上把手伸到床底下,从床板上取下粘在上面的一部手机。充电、开机,收到一条新信息。来自哥哥,
贝思贤小妹,我要走了,你和爸妈好好相处,有机会我回来看你。
思卿回过去,
贝思卿哥,你和爸到底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走?
贝思贤爸想让我和女人结婚生子,我不同意。我和他口头上断绝了关系,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这个家的人。小妹,就算我不在你身边,我永远是你的哥哥,永远会站在你这边。
贝思卿哥,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贝思贤你想走吗?
贝思卿我也永远站在你这边。
第二天早上,周融融按响了贝家的门铃。
保姆李阿姨开的门,周融融说自己是思卿的大学室友,说好了毕业回到廿州之后来贝家找她玩的,昨天下午还聊呢,所以今天她来啦。贝母来到门口,这个女孩子确实是昨天在思卿宿舍里见到的,便请她进来。说思卿还在睡觉,让她稍等一会儿。
思卿早就醒来吃过早饭了,之后被继续关在房里,贝母来开了门,告诉她让她和朋友在客厅说话,别去别的地方,并叮嘱李嫂盯住她。思卿点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她到客厅和周融融说话,两人很自然地聊着、聊着,偷偷地使眼色。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融融接了个电话,之后抱歉地说她该回去了,思卿送她到家门口,与她拥抱一下,为她打开了门。李嫂没能反应过来,打开门后两个女孩子一起跑了出去。有车等在小区门口,两人一跑出去就上了车,贝家的人没能追上。
车直接开往机场,思贤在机场等她,思卿到后,两人进站。周融融送他们到这里,但没有询问他们接下来的去处。贝父想要找到她这位居住廿州的贝思卿的同学易如反掌,她不能 保证自己不会说漏嘴。
周融融以后就不要联系了,等你回来的时候再告诉我。
从这天开始,贝家的一双子女叛家而出,不见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