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外。
锦觅刚踏出大门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还好流苏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郡主。”
“没事,”锦觅晃了晃脑袋,安抚道:“我无事,回府吧。”
丞相府。
锦觅到门外时,宫中的宣旨太监刚离开。
襄阳长公主正在门外等着锦觅。
锦觅一出现,襄阳长公主便迎了上去,死死地抓住了锦觅的手,说道:“你皇帝舅舅为什么突然下旨,让你去驻守上庸城,为何,还有什么无召不得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娘亲。”锦觅鼻头一酸,差点哭了出来,险险忍住,说道:“我们进去再说。”
说着锦觅便扶着襄阳长公主的手臂,将她扶了进去。
大厅上,丞相遣退了所以的下人,转头对锦觅说道:“是不是,太孙……”
“是。”锦觅点了点头。
九霄云殿。
璞玉根本不等天帝有所反应,一股脑将所有的事都说了,一副今日就要将天后置于死地的样子,看的天帝是一阵心梗。
可偏偏天后犯下的都是滔天大错,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不容反驳。
私养暗卫,刺杀上神之女,甚至谋害上神,条条件件,皆是死罪,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司法天神!”水神猛地站起来,说道:“天后意图弑杀吾女之事可否属实?”
“自然。”璞玉招手,示意戈柔将灭灵箭递上,“这便是凶器,若不是本神与夜神殿下时刻关注着锦觅仙子在凡间的一举一动,怕是水神仙上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闻言,水神哼了一声,将灭灵箭丢在地上,双手结印:“弑吾女,戮我爱,此仇不共戴天。”
手中符咒直直地朝天后打去,天后在凡间与润玉一战,若不是水神即使阻止,便要被润玉当场击毙,现在如何挡得住水神极怒之下的一击。
只是天帝此时瞬间反应过来,天后犯错,有天界法度治罪,若是让水神直接当庭打死,像什么话!
虽然他也想让天后就这么死了。
于是天帝出手挡下了水神这一杀招。
“水神,你冷静些。”
“天帝还真是站在说话不腰疼,我女差点死在这毒妇手中,要本神如何冷静。”极怒之下的水神也不大愿意再维持他对天帝这表面上的尊重。
“额……”天帝无奈,说道:“荼姚罪无可恕是事实,但爱卿将还未被废的天后当场打死,也不合适,司法天神!”
璞玉冷笑,现在想起她来了?
“陛下,天后娘娘所犯十四罪,臣已写入奏折,还请天帝陛下过目。”说着,璞玉从袖中拿出一份厚厚的折子,使人递上去。
天帝摸着那一沓厚厚的纸,瞬间没看的兴趣,璞玉敢现在发作,定然是证据确凿的,他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吧,再任由查下去,搞不好要牵出自己那些事,要是涉及那些陈年往事……
不行,还是要早早让荼姚那妇人闭嘴。
“天后谋害上神,私铸禁器,陷害他人,罪无可恕,着废去天后之位,压入婆娑牢狱,紫方云宫所有侍者全部遣散,近身侍候的,都严加审问。”
天帝本来想就这样,然后就听见璞玉说:“陛下,臣去查过当年龙鱼族一案……龙鱼族谋反一事实属污蔑,还请天帝陛下还龙鱼族一个清白。”
说着,奚采便将证据全部递上,还有数名证人。
“……”天帝无奈,只得走个流程,还了龙鱼族的清白,便落荒而逃。
“娘,我们先回璇玑宫吧。”
一切都尘埃落定,虽然天帝刚刚的处理,没有提到一句簌离,但簌离其实也不大在乎。
“好。”簌离笑着看了一眼润玉,然后在润玉的搀扶下来到璞玉面前,就要跪下。
手疾眼快的璞玉连忙扶住了簌离,说道:“仙上折煞我了。”
簌离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对仙上的感谢,若无仙上,龙鱼一族怕是永远也无法昭雪,妾身也不得与玉儿重聚,还要搭上一条性命。”
璞玉说道:“仙上客气,不过举手之劳,再者我也不全是为了仙上,仙上也伤的不轻,早些回去歇息吧。”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璞玉仙上,日后若是用得到妾身的地方,仙上尽管开口。”
“多谢。”润玉离开时,在璞玉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璞玉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口中喃喃,“不用与我客气,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凡间丞相府。
在锦觅艰难的说完今日在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情,襄阳长公主一时间无法接受,直径晕死过去。
书房内,丞相和锦觅二人相对无言。
“觅儿……”
“爹爹,这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太子不日便会被废,但旭凤和那荣瑟郡主的亲事还要继续,我今晚便要离京,女儿日后不能在爹爹娘亲膝下承欢,还请爹娘多多保重。”
说着,锦觅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觅儿,”丞相眼中闪着泪光,宽大的手掌放在锦觅的头上:“苦了你了。”
“只要爹爹娘亲,哥哥们安好,觅儿便好,爹爹早些丢开那些权柄,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爹爹何曾没有想过,只怕,你皇帝舅舅,不肯,无妨,这些事你不必忧心,你爹爹官场沉浮几十年,这些小事还是应付得来的,边塞苦寒,你好生照顾自己。”
“爹,妹妹。”顾瓒敲了敲门,说道:“娘醒了。”
“好,觅儿,我们过去吧。”
刚打开门,锦觅便看见顾瓒担忧的眼神。
锦觅笑了笑,说道:“大哥,我没事。”
顾瓒掐了掐锦觅的脸,说道:“笑不出来就别笑,你好生照顾自己,旁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有爹爹和哥哥们呢。”
“可刚刚二哥还说要进宫给我讨个公道呢,他靠得住嘛。”
“你别理他,我差他去翎王府给十五舅舅送信去了,去和母亲好好说说话吧。”
“好。”
长公主房间,襄阳长公主握着锦觅的手,哭着说道:“我知道他是个祸害,没想到他竟害你至此啊!”
“娘。”锦觅轻拍着襄阳长公主的背,轻声安慰着她:“我连夜便要走,来不及和皇祖母道别,娘亲帮我求求情,别让皇祖母生我的气。”
锦觅细声细语地安慰着襄阳长公主。
待襄阳长公主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便拉着锦觅的手细细地嘱托着。
“娘亲放心,流苏和我一起去,孩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的儿啊!”襄阳长公主的眼又红了。
“娘亲不能再哭了,娘亲不是约了舅母明日去踏春吗?眼睛哭肿了,怎么见人啊。”
亥时,流苏收拾好行装,便要出发。
翎王匆匆赶来与锦觅话别。
“十五舅舅……”
翎王红着眼睛,抬手按在锦觅的头上:“放心吧。”
锦觅拎起裙摆,跪在众人面前,磕了三个头,便起身离去。
“姐夫。”翎王转头看向丞相。
丞相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走,我在一日,觅儿在边关便好过一日,不会缺衣少食,再者那位哪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们。”
九重天,璇玑宫。
润玉盘腿坐于塌上,璞玉立于一旁,手中银光倾泻而出,于润玉身旁流动。
半晌,璞玉收回灵力。
润玉调息后,睁开眼睛,说道:“多谢仙上。”
“无需与我客气,大殿底子好,受了荼姚一掌,倒也未受多大的伤。”
“还是要多谢仙上。”
璞玉摆了摆手,说道:“我去看过洞庭君,她与荼姚斗法许久,又中了红莲业火,伤的不轻,”,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小瓶,说道:“这是我师父调的伤药,每日服两粒,温水送服,再调息一个周天,两个月便好了,若是药吃完了,就去司法天神府取,我若不在,找奚采和戈柔是一样的。”
“仙上于润玉与家母大恩,润玉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用的到润玉的地方,仙上尽管开口。”
“对了,”璞玉想了想,说道:“缘机仙子上报,锦觅的命数脱轨,被贬去了边关。”
……………………………
上庸城,锦觅在这呆了有两年了。
因着在北方,冬天来的早,十月份就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锦觅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狐裘,她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些年格外的畏寒,便是稍稍温暖些的夏日,她也要穿两件。
也不知爹爹娘亲哥哥怎么样了。
她当初离京不过半月,路途中就收到了翎王的第一封书信。
说是她离京的第二天,太后听说了这些事,当时就病倒了,宣了长公主和翎王妃进宫侍疾。
她当时心急如焚,要不是怕连累家人,她就要赶回京城。
后来,翎王的书信里,尽是些让她放心的话,爹爹哥哥的书信也是如此。
她刚到上庸城不久,便听说了旭凤和那荣瑟郡主还是被皇帝舅舅压着成了亲,当天晚上闹得是鸡飞狗跳。
第二天太子的脸色都不大好。
婚礼那天,皇后称病并未出席。
外人还在猜测纷纷时,翎王就已经传信给她,皇后已经被关在凤兮宫里,宫人全部遣散,只留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凤印被收,交给了郁淑妃,马上就要废太子了。
后来,太子众望所归地被废,但皇帝仍念父子之情,封了个庐陵王,打发到封地去了。
现下朝中立储呼声最高的是五皇子。
…………
锦觅正胡思乱想着,一抹雪白便出现在余光里。
“润玉仙。”锦觅唇角微微勾起,转过身来。
“锦觅姑娘。”润玉仍是一袭白衣,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中闪着光芒。
“润玉仙怎么来了。”
“锦觅姑娘给我的那两盒药膏,我那位长辈用了几日,果有奇效,润玉特来道谢。”
“有效便好,只是如今我在上庸城,边塞苦寒,许多药材都找不齐,我倒是有药方,若是用完了,按着药方可以自己配。”
“那便多谢锦觅姑娘了,若是有机会,倒是想让锦觅姑娘见见我那位长辈。”
“若是有机会……咳…咳咳咳…咳咳……”正说着话,锦觅突然咳嗽起来。
“锦觅姑娘。”润玉连忙上前一步,一只手扶住锦觅,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锦觅的背,为她顺气。
待锦觅调整好气息,站稳后,润玉松开了锦觅,说道:“是润玉冒犯了。”
锦觅用手帕擦着唇角,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无妨。”
润玉看着锦觅的手帕透着一丝丝红色,皱着眉,说道:“我记得,锦觅姑娘身子一向康健,如今怎如此虚弱,如今怎么会在这边塞苦寒之地。”
锦觅淡淡地说道:“不过是被人算计了。”
锦觅露出一个笑脸,说道:“不说这些了,润玉仙若真要感谢我,不如润玉仙有空时多来陪我说说话,毕竟边塞苦寒,若有一两好友,倒也不寂寞。”
润玉笑到:“好。”
正说着话,流苏带着一个老者走上前,说道:“小姐,刘大夫来了。”
“将军。”老者微微弯腰。
“小姐。”流苏叫着锦觅,眼睛却看着润玉。
“无妨,自己人。”锦觅说道,随后对老者说道:“有劳了。”
锦觅领着众人进了营帐,坐下让老者诊脉。
老者眉头紧皱。
锦觅像是早已知晓,一脸淡然的和润玉喝着茶。
但润玉却不能像锦觅这般淡定,问道:“如何?”
“气血两空,从脉象上看,似是风寒,但……更像是……中毒。”
“中毒!”就连润玉这般沉静的性子都都坐不住,更别说流苏这个咋咋呼呼的了,直接就跳了起来。
“我还能活多久。”
老者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若是好生将养,一年半载是不成问题的。”
“那就有劳刘老了。”
“将军客气,若是没有将军,老朽一家怕是就要饿死街头了,如今为将军治病是应该的。”
锦觅不大愿意说话,点了点头说道:“流苏,送刘老回去吧。”
“是。”
待二人走远。
未等润玉开口询问,锦觅便说道:“我幼时曾听说宫中有一种秘药,伤人气血,但若不是经年的医者,根本查不出,只能当风寒医治,杀人无形。”
“是谁?”润玉的声音发紧。
“想来,是我那皇舅舅吧,我早该想到他留不得我,我虽来了边关,但掌十万边军,我父亲又是权倾朝野的丞相,祖父桃李天下,我若是心有不甘而造反……”
“你会吗?”润玉虽这般问着,却是满眼的心疼。
“我会,不瞒润玉仙,我想过,不止一次,当初旭凤在宣政殿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想不顾一切的手刃了他,然后杀了所以人,我没有错,却要为旭凤的错误付出代价,骨肉分离,而他呢?只是没了太孙的身份,去了封地,一样能富裕平安一生,在上庸城两年,我不止一次的想率兵打回京都,可我不能这么做,皇祖母病重,母亲被宣入宫中侍疾,我若造反,母亲的性命难保,爹爹兄长,我顾氏一族皆在京都,我不能,亦不敢拿我一族冒险。”
锦觅说着,眼泪忽的掉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润玉仙,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润玉不知如何安慰锦觅,只能起身将她揽进怀中,任由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衫。
过了一会儿,锦觅松开抓着润玉衣襟的手,说道:“润玉仙,是我失礼了。”
“无妨。”润玉收回抚着锦觅后背的手。
“小姐,翎王来信了。”流苏在外喊道。
“进来。”锦觅拭去眼角残余的泪水,说道。
润玉已经再此处呆了许久,便离开了。
“小姐,这个月翎王怎么发了两封信来呀。”流苏手中攥着那个信封,看着极为厚实。
“上庸偏远,这估计是两个月前寄的了。”锦觅伸手接过信件,说道。
拿出来,果然是厚厚一沓。
流苏在旁侯着,看锦觅一目十行的看信,脸色是越来越差。
“小……”话还未出口,只见锦觅吐出一口血,直径晕了过去。
那封信散落一地,流苏也顾不得收拾,扶着锦觅躺下,就赶紧去叫了军医。
军医为锦觅扎了几针,嘱咐了一下流苏,深深地叹了口气,便出了营帐。
流苏这时才想起那封信,弯腰将信捡起,一眼看去……
映入眼帘的便是……
宫中出现疫疾,襄阳长公主感染,已经亡故了。
流苏连忙翻了前面的信。
江南几个月前发生鼠疫,不知道皇帝发的什么疯,让丞相带着两位公子下江南赈灾,丞相不幸感染,已经在月前西去,匆匆葬在了江南。
本来皇帝下令要瞒着长公主,不知道是谁将丞相亡故的消息传回京都,还带回来但是丞相身上带着的香囊,躲过重重关卡,送到了襄阳长公主面前,襄阳长公主悲痛欲绝,当场晕死过去,后来感染上了鼠疫,已经下葬皇陵。
太后病中痛失爱女,病情加重,已然命不久矣。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锦觅已经醒了,仰躺着,眼中闪着泪光,口中喃喃道:“流苏,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爹娘惨死,让他们夫妻分离,连死都不能葬在一起,两位哥哥也是下落不明,都是我的错。”
“如果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皇祖母也不会气病,她向来身体康健,是要长命百岁,儿孙绕膝,永享天伦的呀。”
“小姐,”流苏眼中含泪,摇着头,说道:“不是的,这不是小姐的错……都是那人不知廉耻才连累了小姐,连累了丞相府……”
“旭凤!!!”锦觅也不知道突然是哪来的力气,握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床。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锦觅闭眼时想,死前能见润玉仙一眼,倒也不亏,只是还未为父母报仇,实在不孝……
“小姐!!!”
锦觅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头也有些晕,待她站稳后,只见自己立于一间灵堂,自己在凡间的身体被梳洗打扮好,躺在棺材里。
灵堂中只有一人披麻戴孝,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声音哽咽地说道:“小姐,流苏不会让你白死,原谅流苏不能现在就去陪您,待流苏报了大仇,自来向您请罪。”
“流苏。”锦觅蹲下,轻轻抚着流苏的脸:“不要做傻事,去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找个丈夫,生几个孩子,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吧。”
只可惜锦觅现在是灵体状态,流苏也听不见她说什么。
流苏知道自己有大事要做,不能颓废下去,身体不能垮,朝锦觅磕了三个头,便下去吃饭了。
锦觅现在还没恢复,无法离开灵堂,便一点点挪到棺材旁边。
虽然是中毒身亡,但是因为死前情绪激动,又有流苏悉心打扮,她的尸体倒也不难看。
锦觅摸到胸口,拿出了那两片龙鳞,施法叫了润玉来。
“觅儿?”润玉很快便来了灵堂,声音带着些许差异。
他才离开不久,锦觅竟然已经离世了。
锦觅一听到润玉的声音,眼泪马上就掉了下来。
“小鱼仙倌。”
“觅儿!”润玉一个箭步上前将锦觅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这是怎么了?”
“他们,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觅儿。”润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锦觅,只能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等她自己慢慢平复心情。
估摸着一盏茶,锦觅收拾好心情,靠在润玉怀中说道:“小鱼仙倌,你能不能带我再去看爹爹和娘亲一眼,我想再见见他们,我好久没见他们了。”
“好,”
润玉施法护住锦觅的灵体,先带着她去了京城的皇陵。
锦觅跪在襄阳长公主的目前,磕了三个头,沙哑着声音说道:“娘亲,对不起,是我让你和爹爹……”
锦觅声音哽咽,根本说不出话。
“是觅儿吗?”
声音缥缈虚空,锦觅震惊地抬起头,看向襄阳长公主的墓碑。
“娘亲?”
“真的是觅儿啊,我总担心你在边关吃不饱,穿不暖,现下看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多了。”
“旁边那个俊俏的小郎君便是你的心上人了吧,真好,我女儿的眼光真是和我这个母亲一样的好,你们要好好的啊。”
“我去见你爹爹了,他答应我的,我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我再不去他该等急了,来生我还要再生三个孩子,你和你的两个哥哥。”
许久,都未有声音传出。
锦觅也只是呆愣愣地跪在原地,润玉走到锦觅身边蹲下,说道:“觅儿,她不怪你,来生,她还想你做她的女儿,她从来都没怪你,她死后仍留一丝执念,只想看见你平安后便散去。”
“小鱼仙倌……”
锦觅的话未说完,但润玉明白她的意思,即刻便带她去了江南。
因为是匆匆下葬,这座坟十分简陋,锦觅抚着木牌上的字,知道这是她大哥的笔。
“爹爹,两位哥哥还是平平安安的,对吧,他们没有出事,对吧,小舅舅的信上说两位哥哥不知所踪,十有八九是已经没了,但我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的,哥哥们和你一样这么狡猾,一定没事的。”
“觅儿。”润玉眼尖看见木牌是两层的,中间露出一点点纸尖,伸手将它抽了出来。
是一封薄薄的信。
因为两块木板压的十分紧实,江南这几个月下了两场雨竟也没打湿它。
这封信的字体十分奇特,龙飞凤舞,饶是润玉见识广博,但也没看懂。
但锦觅只瞧一眼便看出这是她爹爹背着娘亲和一起他们准备惊喜时常用的字体。
信封上写着:
吾儿锦觅亲启。
锦觅打开信,便看见:
“就猜到吾儿肯定会悄悄来看爹爹,这算不算你我父女之间的默契,嘿嘿。”
先是几句调笑,惹得锦觅破涕为笑,都能想象,顾丞相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态。
然后画风突变。
“吾儿切莫自责,吾此生为一朝丞相,又迎娶嫡出长公主,有你与你的两个哥哥承欢膝下,此生大幸,已死而无憾。”
“顾氏门生遍布朝堂,树大招风,想来陛下早有忌惮,即使没有旭凤闹得那一出,吾这条命也迟早要交到陛下手中,只叹不能魂归故里,不能与你母亲同穴而眠,吾已嘱咐你哥哥,带着吾的衣冠回乡,此后便隐姓埋名,吾儿可安心。”
“觅儿想来是有心上人的,爹爹不知是谁,但吾儿能看上的人定然是人中之龙凤,吾儿本该……”
“是爹爹连累了你,爹爹墓牌后埋有一瓶假死药,你舅舅请旨来接替你,你服下假死药,便去江洲寻你哥哥们。”
“若是你的心上人……也罢,儿女事,爹爹就不掺和了。”
“望吾儿锦觅,一生平安喜乐。”
“父留。”
锦觅的眼泪一颗颗的滑落,打湿信纸。
润玉摸着锦觅的头发,轻声唤道:“觅儿,顾相一生许国,行善积德,来生定然顺遂。”
“嗯。”锦觅轻声应道。
锦觅擦了眼泪,将信折好,和两片龙鳞一起放在胸口。
润玉明白锦觅的意思,退开几步。
锦觅随后站起,退后两步,又跪下,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一拜,谢教养之恩。
再拜,恕早逝之罪。
三拜,愿来生如愿。
锦觅起身,对润玉说道:“小鱼仙倌,我们回去吧。”
“好。”
…………………………………………
润玉护着锦觅的灵体回了天界,估计着锦觅大悲大喜后,灵体虚弱,润玉走的很慢。
待灵力慢慢聚拢,锦觅也感觉自己好多了,润玉依然是那速度。
慢到锦觅忍不住吐槽:“小鱼仙倌,我又不是玻璃娃娃,还是走快些吧。”
润玉见锦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唇角微微上扬,便加快来脚步。
谁知,在南天门直接撞上了焦急等待的月下仙人和缘机仙子。
月下仙人一看见锦觅和润玉就立刻冲了上来。
缘机仙子拉都拉不住。
月下仙人上来就是一顿批头盖脸的责问:“小锦觅。你怎么回事,这大好的时机,你怎么能把凤娃推给别人?凤娃呢,怎么能和你一起回来?”
锦觅本来还没想这么多,这月下仙人一番问话,她倒是寻思起来了。
锦觅想起旭凤在凡间干的那些事,脸立刻就沉了下去:“我还想问,我历劫,旭凤下去凑什么热闹,还带上了穗禾。”
“什么叫凑热闹?”月下仙人闻言,气的跳脚,说道:“凤娃可是特地为了你下去的,穗禾那是我们没拉住,才让她下去打扰了你们。”
“为了我?”锦觅气笑了:“我与小鱼仙倌有婚约,要护也是小鱼仙倌护着我,我要他为我干什么!”
“你们那婚约做的什么数……”
“叔父!”
月下仙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忍无可忍的润玉打断。
润玉本想着锦觅本就心中有气,月下仙人又好死不死地撞在她的枪口上,就退后,把主场交给锦觅,谁知道这个不着调的叔父……
“我与觅儿的婚约乃是上神之誓,父帝已然昭告六界,天理昭昭,怎么到了叔父这就不做数了。”
润玉想到月下仙人做的那些事就一阵心寒:“叔父若是有异议,不如去找父帝理论,这般行事,若是让外人知晓,觅儿清誉便要毁了!”
“两人在一起,自然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即是两情相悦又何必管她人看法,要不然也是一对怨偶,便如水神与风神那般貌合神离,凤娃对小锦觅一往情深,你和锦觅又……”
“又怎么?难道我与小鱼仙倌算不得两情相悦?”锦觅在润玉震惊的眼神下,拉起润玉的手,十分不客气地说道:“月下仙人如今费尽心思撮合我与旭凤,这就不是棒打鸳鸯,我与小鱼仙倌的婚约四千年前就定下了,我是旭凤的大嫂,堂堂天界二殿下难道就可以不顾纲理伦常了?女子清誉在你叔侄二人眼中便是这样一文不值?可以以爱为名任意践踏?我用旭凤对我一往情深?你去看看,他的一往情深,害了多少人。”
“小锦觅你糊涂啊,你和润玉怎是两情相悦,不过是被婚约束缚,而且这……这……虐恋情深,总是要有人牺牲的,不然这感情如何能感天动地,纲常伦理不过是爱情路上的验金石,真心相爱自然能修成正果,你们在凡间虽身份悬殊,但我给你们牵了红线……啊!”
月下仙人再次被打断,这次是一直在一旁装鹌鹑的缘机仙子。
月下仙人怒视缘机仙子。
缘机仙子拼命给月下仙人使眼色。
后面,你后面。
月下仙人回头。
是璞玉,手里拿着个小小水晶球。
月下仙人认出来了,那是兜率宫里那个可以记录别人说过的话的晶球。
璞玉见四人都看着她,轻咳一声,说道:“本神之前还想着,是姻缘府那个不要命的仙童给锦觅仙子和二殿下牵红线呢,原来是月下仙人啊,既然如此,就等二殿下回来,一起问罪吧。”
“问罪?”月下仙人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哦,二殿下未经允许,私自跳入因果天机轮盘,扰乱凡间命数,按天规,理应论罪,只不过他还没回来,对凡间命数扰乱程度尚不知晓,缘机仙子还是要时刻盯着,到时做个总结。”
“是。”
月下仙人瞪了一眼缘机仙子。
“司法天神,此举……”
“都是按照天规处理的,本神绝不徇私。”
说完,璞玉就拿着晶球走了,月下仙人不甘心,追了上去,和璞玉理论。
缘机仙子看着两人走远,查了查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说道:“大殿下,锦觅仙子,小仙还有事,先行一步。”
“嗯,仙子慢走。”润玉说道,随后又转头对锦觅说:“觅儿,你才回来,神魂不稳,我送你回洛湘府,等你好一些,我带你去见……”
润玉顿了顿。
锦觅好奇地问道:“见谁?”
“我母亲。”
锦觅嘴角上扬,说道:“好。”
待到了洛湘府,水神出去布雨,风神回了趟风族,润玉便将锦觅送到了房间。
临走时,润玉犹豫了一会,唤道。
“觅儿……”
“嗯?”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
润玉想问,但是想着他都有些羞涩,于是润玉决定,等他冷静冷静,等锦觅见了他母亲,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