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拖着尾音消散时,周凝刚把物理错题本收进书包,后颈就掠过一阵带着凉意的风。
她转头,看见严浩翔正把一张折成细条的纸往她桌缝里塞,指尖骨节分明,动作快得像偷藏糖的小孩。
马嘉祺老师来了。
马嘉祺的声音从后排飘过来,带着点笑意。
严浩翔手一顿,顺势往椅背上一靠,假装看窗外,余光却牢牢锁着周凝捏起纸条的动作。
周凝把纸条攥在手心,指尖能摸到纸页边缘被折出的硬痕。
她抬头时,正撞见黎书冲她眨眼睛,而黎书桌角放着半块巧克力,
包装纸拆开一角——那是马嘉祺下午从家里带来的,据说是他妈妈亲手做的。
黎书去不去小卖部?
黎书用胳膊肘撞她,
黎书马嘉祺说要请我们吃冰棍。
周凝摇摇头,捏着纸条的手紧了紧:
周凝我想去趟洗手间。
她绕到教学楼后的僻静处,才展开那张纸条。
字迹潦草张扬,带着点不耐烦的锋利:
严浩翔网吧门口,有东西给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周凝的心跳莫名乱了节奏。
她想起昨天他塞给自己的餐盘,想起他指尖擦过自己指腹时的触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上的褶皱。
晚自习结束的人流涌过走廊,周凝被裹挟在其中,远远看见严浩翔靠在教学楼门口的老槐树下。
他没穿校服,黑色T恤的领口松垮地敞着,手里转着一串钥匙,叮当作响的声音在喧闹里格外清晰。
马嘉祺走了。
马嘉祺拍了拍严浩翔的肩膀,身边跟着黎书,两人手里各捏着一根绿豆冰棍,
马嘉祺我们去给阿姨还书,不等你。
黎书路过周凝身边时,飞快地说了句“小心点”,眼神里带着点促狭。
周凝的脸微微发烫,低头跟着人流往外走,经过老槐树时,被一道阴影拦住去路。
严浩翔跟我来。
严浩翔转身往网吧方向走,步伐迈得很大,却在不经意间放慢了速度。
晚风卷着夏末的热气,吹得路边的冬青丛沙沙响。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距离不远不近,周凝能看见他T恤下摆随着脚步扬起的弧度,
偶尔有路灯的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暖黄的边。
周凝你要给我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严浩翔回头,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晃了晃:
严浩翔下午路过书店,看见这个。
塑料袋里是本物理错题集,封面上印着烫金的标题,正是周凝昨天在书店犹豫了半天没舍得买的那本。
她愣住了:
周凝你怎么知道……
严浩翔听见你跟黎书说了。
他把袋子塞给她,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严浩翔上次看你做物理题挺费劲的。
周凝捏着塑料袋的提手,指尖触到他残留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想说“谢谢”,又想说“太贵重了”,话到嘴边却变成:
周凝多少钱?我转给你。
严浩翔挑眉:
严浩翔跟我算这个?
周凝不是……
周凝有点慌,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周凝我不想欠你太多。
严浩翔那就欠着。
他说得理所当然,转身继续往前走,
严浩翔等你物理考好了,请我喝瓶橘子汽水就行。
周凝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错题集沉甸甸的,像揣了颗温热的石头。
她小跑两步跟上,两人并肩走在路灯投下的光斑里。
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像在跳一支笨拙的舞。
快到网吧时,斜对面的巷口突然窜出几个身影,正是中午在食堂拦她的黄毛一伙。
周凝下意识往旁边躲,严浩翔却不动声色地往她这边靠了半步,肩膀几乎要碰到她的胳膊。
其他人哟,这不是严哥吗?
黄毛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眼神却往周凝身上瞟。
严浩翔没理他,只盯着周凝:
严浩翔进去吧,我在这儿站会儿。
周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走进网吧。
她透过玻璃门往外看,见严浩翔靠在路灯杆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
黄毛他们站在几步外,不知道在说什么,气氛算不上友好,却也没动手。
收银台的电脑屏幕映出她的脸,耳尖红得厉害。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错题集,封面的边角被体温焐得温热,心里像有风吹过,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而网吧外,严浩翔看着玻璃门后那个时不时偷瞄过来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他把没点燃的烟丢进垃圾桶,冲黄毛挥了挥手:
严浩翔滚。
黄毛一伙悻悻地走了。
风掀起他的衣角,吹过网吧的玻璃门,吹到收银台后周凝的眉间,带着点让人心慌的、说不清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