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他的讲解简洁利落，那些她卡了半节课的难点，像被他轻轻一推就散开的雾。

周凝听得入神，忽然发现他握笔的姿势很特别，食指关节处有块浅浅的茧，大概是常年握鼠标磨出来的。

严浩翔懂了？

他抬眼看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周凝赶紧点头，脸颊有点热：

周凝懂了，谢谢你。

严浩翔不客气。

他把笔还给她，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指腹，像上次递汽水时那样，带着点微麻的痒，

严浩翔下次不会的，直接找我。

他转身回座位时，周凝听见后排传来马嘉祺低低的笑：

马嘉祺行啊翔哥，什么时候成物理课代表了？

严浩翔没理他，却在落座前，又回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那天之后，周凝找他问物理题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是自习课上悄悄递过去的纸条，有时是放学路上并肩走着时，她小声提出的疑问。

严浩翔总能用最简单的话把问题讲明白，偶尔还会故意逗她：

严浩翔周凝同学，你这思路跟绕迷宫似的，得罚你请我喝汽水。

每次他这么说，周凝都会红着脸答应，心里却像被投了颗小石子，漾开一圈圈说不清的涟漪。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周凝抱着笔记本坐在树荫下整理物理笔记，

黎书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她：

黎书你看那边。

周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严浩翔和马嘉祺正在篮球场边喝水，隔着老远，他的视线却越过人群，直直落在她这边。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凝像被烫到一样低下头，指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黎书啧啧。

黎书笑得促狭，

黎书这眼神，快拉丝了。

周凝别乱说……

周凝的脸更烫了，却忍不住又往篮球场的方向瞟了一眼，

发现他已经转过身，正被马嘉祺拍着肩膀说笑，耳根却悄悄红了。

体育课快结束时，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

同学们纷纷往教学楼跑，周凝收拾笔记本时慢了一步，刚站起来，就看见一把黑色的伞停在她头顶。

严浩翔走吧。

严浩翔的声音在雨幕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一手撑着伞，另一手插在裤袋里，伞面明显往她这边倾斜着。

周凝愣了愣：

周凝你的伞……

严浩翔借马嘉祺的。

他说得随意，侧身让她站到伞下，

严浩翔他跟黎书共一把，够了。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每一次触碰都像有电流窜过。

雨点敲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把周围的喧闹都隔绝在外，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严浩翔你的物理笔记借我看看？

严浩翔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笔记本上。

周凝愣了愣，把笔记本递给他。

他翻看着，指尖偶尔在她写的解题步骤上停顿，雨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落在笔记本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浅痕。

严浩翔写得挺认真。

他把笔记本还给她，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严浩翔就是这里，步骤可以再简化点。

周凝接过笔记本，看见他用指尖点过的地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意。

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黏在额头上，有点痒。

她抬手想把头发拨开，手腕却被他轻轻按住。

严浩翔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

他的指尖很轻，带着点雨水的凉意，擦过她的眉间时，周凝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连呼吸都忘了。

严浩翔好了。

他收回手，语气依旧淡淡的，眼神却有些飘忽，像是做了什么让自己心慌的事。

两人一路没再说话，直到走到教学楼门口，周凝才小声说：

周凝谢谢你的伞。

严浩翔不用。

他把伞递给她。

严浩翔你拿着吧，晚上去网吧用得上。

周凝接过伞，看着他转身跑进雨里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校服后背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原来他一直把伞往她这边倾斜着。

晚自习时，周凝翻开物理笔记本，看见那页被雨珠晕开的纸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小的字，是严浩翔潦草张扬的字迹：

严浩翔周末有空吗？教你做最后一道压轴题。

窗外的雨还在下，周凝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雨点敲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为这没说出口的约定伴奏。她低头笑了笑，在那行字下面，用很小的字回了一个“好”。

雨还在下，伞面上的水珠顺着边缘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湿痕，像一个未完待续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