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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7唐晓落生贺】明天见

唐晓翼:执念

可配BGM:《弦外知音》——鬼卞/银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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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弯弯路啊,人事入晚,悠悠几多憾。知我曲中暖,不知我心寒。”——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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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落常常梦到九歌。

在那冗长而沉重的梦里,几个孩子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脸,天真烂漫。他们拉着唐晓落的手,将她拽到一棵老树下面,指着树洞里那一叠厚厚的信,像是要说什么。

可唐晓落还没听清,就被一阵枪声打断了思绪。

天地震颤旋转,刹那间她仿佛掉进了地狱,几个孩子身中数枪,毫无声息地倒在血泊里,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唐晓落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喉咙里泛起一阵让人作呕的甜腥。终于,她失神地跪倒在一片苍茫中,疯了似地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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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砰!”

“靠!”

唐晓落从噩梦中惊醒,猛地一把翻身坐起,谁成想刚起身就猝不及防的跟一个人迎面撞在一起,顿时磕得眼前发黑、眼冒金星。

“嘶——”对面那人吃痛得揉着自己已经发红一片的额头,紧紧蹙起眉:“老天,埃克斯为什么没有拿你的脑袋去做防弹材料?”

唐晓翼一边揉着自己的脑门一边上前伸出手探了探唐晓落额头的温度,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就那么愣怔地看着自己哥哥站在床边。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到我房间里来了!”

“诶,你这是道德绑架。”唐晓翼曲起食指在小姑娘脑门上弹了一下,满意地看着对方惨叫一声后抱住脑袋。

“明明是你自己这两天为了工作忙得焦头烂额,也不好好吃饭结果低血糖了,汇报工作的时候晕倒了,差点把高层那群老家伙吓死。”唐晓翼端着手臂说,“我们几个手忙脚乱的把你带回来,楚鹤涵接到电话后恨不得立马从中心医院飞过来,就连会长也破例给你放了假,结果你现在还倒打一耙,小没良心的。”

唐晓落这才如梦初醒的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回事。

她最近再帮协会休整幽灵居民的程序问题,顺便作为引导者,她还要处理九歌冒险队是否被选中进入幽灵居民行列的问题。

小姑娘难得情绪低落:“对不起哥,下次不会了。”

唐晓翼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平日里总要跟自己斗嘴的小祖宗今天会这么安静,他俯下身,双手扶住唐晓落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落落,你怎么了?”

噩梦中的真实惨状还萦绕在心头,那种撕心裂肺地痛处如有实质的纠缠着四肢百骸,唐晓落看着唐晓翼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终于没忍住哭了。

不是那种委屈隐忍地啜泣与哽咽,而是如同发泄情绪一般地嚎啕痛哭,她扑进唐晓翼怀里,泪水刹那间就濡湿了对方的衬衫。

唐晓落囫囵着哭喊:“…是我没照顾好你们…对不起对不起…我就不应该从美国回来…楠易,楠易还有十天就十五岁了…生日、生日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洛羽、洛羽说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每年都会去郊外公园的那棵树下面写信…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哥……哥——哥——”

唐晓翼有些惊讶,他不是没见过小姑娘如此不顾旁人的失声痛哭过,当初他身患重疾差点死在云城里时,唐晓落就这么哭过。后来苏叹还笑她,说这哭声她哥就算走到鬼门关也能听到。

手掌下单薄的脊背因为哭泣而无助的颤抖,唐晓翼这才发现小姑娘似乎瘦了不少,肩膀像濒死蝴蝶的翅膀一下耸动着。

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洪水,淹没了伤痕累累的心房——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接受了九歌的离去,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那些深不见底的深渊中,挣扎着的回忆犹如生了根的野草,在唐晓落的脑海里不断的生长,即使将它们一次又一次砍伐殆尽,可只要遇到一个契机——哪怕是一个声音、一句话,都能让它们重新跃起。

此刻,唐晓落像个无助的、不知所措的孩子,只能揪着唐晓翼的衣服不住地喊“哥”,仿佛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终于寻到了灯塔。

心密匝匝的疼起来,唐晓翼的心底泛起一阵酸疼,却又无可奈何,人死不能复生,谁都懂这个道理,哪怕再后悔、再痛苦也无济于事。

“好了,好了。”他低声安慰着,温暖的手掌一下下轻抚着颤抖的脊背,“好了,安静,安静。”

唐晓落抖了两下,又哭出声来:“哥——”

“在这儿。”唐晓翼立刻回答,将小姑娘汗湿的头发从颈间拨开,“哥在这儿呢。”他又说。

“好疼…”唐晓落呢喃着,打着寒颤,齿关磕在一起,像只被暴雨淋湿,瑟瑟发抖的猫咪。

唐晓翼的心底泛起一阵无言的难受,他沉默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将她抱紧:“知道。”年轻人低声说,“哥抱抱就不疼了。”

哭了许久后,唐晓落大概是哭累了,抹了抹眼睛开始犯困。唐晓翼给她冲了杯安神的茶,又哄着小姑娘喝下去,给她掖了掖被角:“再睡会儿吧,听话。”

轻轻关上卧室门,黎清雨正端着手臂靠在墙上,见唐晓翼出来,她抬起眼问道:“睡了?”

“嗯。”唐晓翼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低声说,“闹了半天,刚睡。”

“下来吃饭吧。”黎清雨说,转身朝楼下走去,“我们谈谈。”

叶安离最近去了北京出差,上官北去了内城处理工作,隐匿基地那边有黎清云看着,黎清雨怕两兄妹忙不过来,所以就来了无踪基地这边。

几道菜放在桌上,两人相顾无言,谁也没先动筷子。

最终,还是黎清雨率先打破沉默,她给唐晓翼倒了一杯橙汁,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沉声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我当然知道不是办法。”唐晓翼深深地叹了口气,倦怠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口气里泛着难,“我以为她走出了九歌离世的阴影,结果是我错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黎清雨的嗓音轻的像叹息,“她一个小姑娘,心思本来就重;况且九歌是既羽之后她领导的第二支队伍,又那么优秀…”

说到这,两人又心照不宣的沉默了,桌上的菜仍然一口都没动。

“得想个办法让她走出来。”唐晓翼说,“不然这么下去她会生病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黎清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咱们又不是神仙,还能让人起死回生不成?”

“…起死回生?”唐晓翼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低声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

黎清雨也猛然一顿,两个年轻人眼神对接的那一刹那,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念头。

下一秒,前者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泄气地塌下肩膀,将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恨铁不成钢道:“她同不同意还是一回事呢。”

“她会同意的。”唐晓翼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米饭,说道,“正好过两天就是小孩儿生日了,把这个当成生日礼物送她吧。”

“你倒是有心了。”黎清雨笑了笑,向后靠在椅子上,“行,这两天你就好好陪陪她,这事交给我。”

“嗯,那就麻烦你了,清雨。”唐晓翼抬起眼,眸中露出一抹诚挚的谢意。

“行了你,赶紧吃饭吧,跟我说谢谢,把没把我当朋友?”黎清雨手一挥,动筷子开始吃饭。

“我一会儿吃完饭去街西边那家甜品店给她买个蛋糕去,她醒了以后要是不想吃饭就吃点甜的吧。”

“行,我一会儿开车送你去。”

“算了,就你那开车技术,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操,唐晓翼你他妈要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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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上午,在北京出差的叶安离和在浮空大厦办公的苏叹一前一后地接到了黎清雨的电话。

知道前因后果后的苏叹不禁轻笑一声,他站在阳台上,俯瞰着浮空内城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说道:“干你这活儿得加钱啊,黎队长。”

黎清雨不耐烦的“嘶”了一声:“你哪那么多话,干还是不干?”

“开个玩笑,别生气。”苏叹扬起唇角,“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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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以后,唐晓落完成了对于幽灵居民程序设定漏洞的修补,并且签订了协议,作为唯一引导者同意了白楠易等四个人被选中成为幽灵居民的提议书。

签订协议的那天,下了一场雨。

唐晓翼站在大厦外,撑着伞来接她。

小姑娘拿着协议书缓慢地走出来,唐晓翼上前两步把伞撑到她头顶:“签了?”

“嗯。”唐晓落低着头,慢慢地应道。

“不后悔?”头顶上方传来唐晓翼平淡的嗓音。

唐晓落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轻声道:“不后悔。”

“那就走吧。”唐晓翼扬起唇角,自然地揽过小姑娘单薄的肩膀,“哥请你吃饭,为了庆祝你脱胎换骨。”

唐晓落笑出了声,无奈道:“这算什么脱胎换骨?”

唐晓翼看向她,目光温和道:“怎么不算,能从巨大的挫折与苦难中走出来,不管是古井无波还是歇斯底里,都很了不起。”

“走吧,火锅还是烧烤,甜品还是奶茶,随便你点。”

“真的?你平常不允许我吃这些的。”

“今天破例,自己挑吧,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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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天,唐晓落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不再从连夜的噩梦中惊醒,也不会睡得不踏实,唐晓翼也终于不用在一晚上起夜七八回看小姑娘有没有做噩梦了。

对此,从内城执行完任务回来的上官北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打趣道:“我怎么觉得唐晓落那个丫头没怎么,你先瘦了一大圈呢?”

唐晓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地道:“滚。”

“诶好了,说正事。”上官北打了个哈哈,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那个事儿…你们计划的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了。”黎清雨从厨房里走出来,闻言后道,“安离前一天给我来电话,说她和苏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再有两天就可以完成了。”

“时间刚刚好。”唐晓翼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日历,“下个星期就是小孩儿的生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楼梯口处传来:“生日怎么了?”

唐晓落汲着拖鞋,穿着睡裙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还拿着前一天买的饼干,正嘎吱嘎吱地嚼着:“你们在偷偷摸摸地策划什么?”

小姑娘前一阵子瘦了一大圈,这两天手头上的工作总算完成,唐晓翼就把她摁在家里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好吃的,现在人总算长了点肉。

看见她下来,三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黎清雨笑着道:“在讨论过生日的时候送你什么礼物呢。”

唐晓落眼神一亮,看向唐晓翼,求证似地道:“真的啊?”

唐晓翼点头笑道,“对,所以你想要什么?”

唐晓落歪着头仔细想了一会儿,有些苦恼道:“我没什么想要的…我什么也不缺,我——”她话音忽然顿住。

说起来,她也不是没有想要,只是那个愿望永远无法实现。

她想要九歌回来,让那几个孩子在对自己笑笑,抱着自己的胳膊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叫着“晓落姐”。

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年幼的唐晓落跟着唐晓翼出来冒险后明白的第一个道理。

小姑娘隐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和难过,扯了扯嘴角,“我都好,你们定吧。蛋糕我想吃提子夹心的。”

那转瞬即逝的古怪神色并没有逃过唐晓翼锐利的双眼,他敏锐地察觉到小姑娘未说完的话中有可以隐藏的悲伤与遗憾,但唐晓翼并没有逼她,只是“嗯”了一声,“下午我去买提子,还想吃什么,我一并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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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过的很快,生日那天,浮空城昏沉多日的天空忽然放晴,秋意弥漫在宽阔的街道上,淡蓝色的天空宁静悠远,飘着几朵形态各异的白云。

唐晓落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迷迷糊糊地喊了几声“哥”。

谁知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客厅处传来,苏叹翘着腿,手里拿着一本书,听到动静便抬起头,“别喊了,你哥不在,今天我看着你。”

“不在?”唐晓落站在楼梯上,有点诧异,今天是她生日,按理说不应该所有人都来家里给她庆祝生日吗。

想到这,看着空无一人的基地,唐晓落有些失落地撇了撇嘴。

“诶,你今天可是寿星,别耷拉嘴啊。”苏叹站起身,将手边的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过去,“唐晓翼他们去内城给你准备生日去了,抽不开身,所以才让我来这儿看着你。这是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唐晓落垂眸看着眼前那个精美的珐琅掐丝檀木盒,顿了顿道,“谢谢。”

“打开看看吧。”苏叹笑着道,“你肯定喜欢。”

唐晓落打开盒子,一把银色小巧的手枪正静静地躺在奶白色的丝绸上,枪管锃亮,精致漂亮。

小姑娘眼神一亮,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的惊喜。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支枪很久了?”唐晓落说。

“秘密。”苏叹扬起唇角,并没有告诉小姑娘是唐晓翼告诉的他,唐晓落喜欢那支枪很久了,但因为制作工序繁杂,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手的。

正好苏叹在英国上学的时候有幸结束了那里的军火制造商,向人家卖了个人情,得到了这把枪。

“好了,小祖宗,开心了吗?”苏叹端起手臂说,“开心了就跟我走吧,去内城,你哥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在内城准备了什么?”唐晓落好奇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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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空内城-幽灵居民住址。

唐晓落下车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她看向从驾驶座上下来的苏叹,眸色渐深地问,“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苏叹锁了车,冲她扬起唇角,“怎么,你不想见见他们?”

唐晓落的语气冷了下来:“苏叹。”

“先别急。”苏叹扬起手示意唐晓落冷静,冲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哥在那边等着你,去吧,他会告诉你答案的。”

唐晓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暖融融的阳光下,幽灵居民住址的标志被渐黄的梧桐叶遮盖住,细碎的光影摇动着,小姑娘心头微微一动。

她想起了这段时间唐晓翼似乎在忙什么,还不告诉她在忙什么,可那个时候唐晓落满心都扑在工作上,也就没有过问。

唐晓落心里有了些许猜测,这个猜测让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她没再看苏叹,而是朝着不远处那座建筑物走去。

见小姑娘孤单的背影渐渐远去,苏叹眸色微凝,他拿出手机给唐晓翼打去了电话,“她来了。”

那边的唐晓翼顿了顿:“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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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落走进这座庞大的庄园,鞋底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秋风温和的吹拂在她的脸上,秋的脚步似乎在这里格外眷恋般的停留着。

之后,她看到了一些幽灵居民,他们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样,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有说有笑的在这座庄园游逛。

唐晓落前些日子亲自修复了这里出现的程序问题,所以一些幽灵居民便认识了她。见小姑娘来了这里,便热心的和她打招呼。

唐晓落抿起唇角,一一回应,心中有些无端的酸软。

曾经,她拒绝了协会向自己提出的将九歌全体成员植入幽灵居民系统里的提议,是因为唐晓落一直不明白该如何面对这些孩子。

时间有情,在这些年里给足了她后悔的日夜与痛苦;但时间同样也无情,无论唐晓落怎么在噩梦中一次次惊醒,一次次跪在墓前忏悔流泪,都不会再有几个孩子围在身边擦去她的眼泪了。

九歌的第一任引导者觉得他们实力太弱,于是狠心抛弃了这些孩子;唐晓落接手他们后,信誓旦旦的对孩子们承诺,会将他们培养成世界冒险协会最优秀的冒险队。

她做到了,九歌也做到了。

唐晓落到现在也记得,九歌拿到破谜者小队决赛冠军的时候兴奋激动的相拥而泣,孩子们举着奖杯对着坐在观众席上的她大喊“我们做到了”。

那时的唐晓落觉得,真好啊,这么一支像羽之的队伍,真好啊。

后来,浮羽出事,唐晓翼和黎清雨被协会判定牺牲,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她,天大的压力压垮了这个曾经什么事都有哥哥挡在身前的小姑娘。

唐晓落患上了抑郁症,病况愈发严重,甚至出现严重的自残行为。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那日黎清云推开她的房间门,看到了这一切。

她被协会强行送出了国,调到了美国的分会。那三年是唐晓落永远不想回忆的三年。

冰冷、麻木、痛苦、孤独、自责、愧疚、绝望。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会坐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天边圆缺不定的月亮想,为什么不和唐晓翼一样死了呢,去找哥哥。

后来,协会请她回去过,唐晓落拒绝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九歌,怎么面对黎清云,怎么面对这一切。她是个胆小鬼,一直以来都是。

黎清云打电话来对她说,九歌没有怪她的不告而别,几个孩子在面对蜂拥而至的记者和那些犀利的问题选择缄默其口,甚至被那些想要之内内情的记者堵得不敢出门。

“楠易和我说,他们从来没有怪过你。”黎清云的嗓音有些沙哑,也有些失真,“他们只是在自责,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以至于没有帮到你。”

那天,唐晓落把自己锁在办公室整整一个下午,纽约的太阳逐渐西沉,她知道,昨天的自己已经死了,那明天呢,她不知道。

最后,她还是回去了。

三年来的患得患失被唐晓翼用了仅仅三个月就将唐晓落养回了从前那个开朗、活泼、聪明伶俐的小狐狸。但她的心中始终埋着颗名为愧赧的种子。

她借着考验的名义看到了九歌这三年来的成长,唐晓落意识到,她的小鸟们终于能自己飞了。

即使没有引导者,他们也可以做得更好。

但这支成功的队伍没有失去引导者,他们失去的是自己。

孩子们温软的身体变成了冷冰冰的朽木,唐晓落笑了,又觉得上天跟她开了一个她不喜欢的玩笑。

上一次是哥哥,这一次是他们。

可是哥哥命大,他们也命大吗。

短命的孩子们啊,为什么不等等我呢?唐晓落想。

她问唐晓翼这个问题,兄长沉默半晌,朝她伸出手说:“天台凉,跟哥下去说,好吗。”

不要,唐晓落听见自己说,就在这说。

她看见兄长的脸色变了又变,脚下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一步,面上却依旧温和,嗓音沉稳:“那饿了吗?想吃东西吗,哥给你做巧克力蛋糕,跟哥下去。”

可是巧克力蛋糕比较好吃吧,唐晓落那天在天台站了很久,站得腿酸脚疼,踉跄着握住唐晓翼的手。

她发现兄长的掌心满是汗水。

你真自私啊,唐晓落。她想,自私的不告而别,私自的想放弃一切,自私的以为自己能处理好一切。

那天的巧克力蛋糕很苦,唐晓落笑着问唐晓翼是不是用纯黑巧克力做得,兄长抿了抿唇,沉默几秒后用纸巾擦掉她脸颊的泪水。

后来,黎清云将她带到郊外的薰衣草公园,给她看了那棵老树,那些没有贴上邮票的信。唐晓落说自己走出来了,实则不然。

伤口愈合后总会留下疤的,这是楚鹤涵说的,无论愈合得多好,保护做得多好,那道痕迹永远在。它也许会在阴雨天泛起密匝匝的酸疼,也许会在某一刻告诉你,它还在。

它还在。

唐晓落抚摸着心口的那道疤痕,笑着问,是不是很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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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一道温润沉稳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唐晓落回过神,转过身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兄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不远处,捡到唐晓落满脸泪痕后目光渐深,张开手臂:“来。”

唐晓落走过去,抱住他,“哥。”

“在这儿。”

“对不起。”

“你知道我不喜欢听别人和我说对不起。”一张柔软的手帕盖在了眼睛上,唐晓翼轻轻给她擦眼泪,嗓音温和,“因为那往往代表着有人要离我而去。你想离开我吗?”

唐晓落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唐晓翼笑了,用指腹抹去那些眼泪,看着她的眼睛:“我也不想。”

“好了,把眼泪收收,开心的日子。”唐晓翼柔声哄,“跟哥走,哥带你去个特殊的地方。”

“好。”小姑娘的声音还有点鼻音,她抓住唐晓翼的手,兄长的掌心又有些汗水,像当初她站在天台时握住的手一样。

唐晓翼将小姑娘带到了一间特殊的实验室里,黎清雨、黎清云、叶安离、上官北都在那里等着她。

“生日快乐。”黎清雨过来抱了抱唐晓落,扬起唇角,“好宝,今天开心日子,不哭了。”

叶安离和上官北对视一眼,笑了,走过去拉着唐晓落的胳膊往里面带,“就是呀,开心点嘛,我们为了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准备好长时间啦!”

“什么礼物?”唐晓落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上官北说。

叶安离走进里屋,过会儿捧着一台特殊的仪器走出来:“当当!就是它。”

唐晓落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仪器,又看了看唐晓翼,“那是什么?”

“你的生日礼物。”唐晓翼温声道。

“戴上看看?”黎清云笑着说。

唐晓落觉得这些人话里有话,但也没说什么,乖乖地配合叶安离将仪器戴在了头上。

“好啦,深呼吸,要开始了。”叶安离的话渐渐变远,唐晓落闭上眼,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

再一睁眼,她便愣住了。

她的面前站着四个孩子,眼睛明亮又干净,像小鹿一样看着自己。

唐晓落心头一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她上前两步又猛一下刹住,嗓音颤

唐晓落心头一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她上前两步又猛一下刹住,嗓音颤抖:“你们……”

孩子们相互对视一眼,扑了上来:“晓落姐!!”

唐晓落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跪在柔软的草地上,抱着四个孩子失声痛哭,仿佛失而复得了天大的珍宝,可那的确是她最大最大的珍宝。

这一次,唐晓落抱着的不再是冰冷的躯体,而是活生生、温热的、柔软的身体。她知道这里是哪,也知道这些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她不在乎真假,她只想抱紧这些孩子,再抱紧一些。

白楠易拉起她的手,唐晓落这才注意到他们在一座游乐园面前,那孩子对自己说:“晓落姐,我们好好玩一天吧,你之前说要带我们这里来玩的。”

另一个孩子抱住她的胳膊,是霁诗珊,她撒娇说:“我们也想玩,一起去吧晓落姐,求你了……”

唐晓落愣了愣,随即笑了,她抹了一把眼睛,轻声道:“好。”

她直起身,仿佛那个意气风发的引导者又回来了,唐晓落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和唐晓翼相似的坏笑,“博安和诗白去买票,楠易和诗珊跟我去拿游乐园手册。你们聪明的引导者决定让你们先玩云霄飞车,谁要是吓哭了回去交给我八百字的破谜者自我评估章程!”

不出所料,唐晓落获得了好几声抗议。

她哼了一声,抬脚朝前走,“抗议无效——”

接下来的一天,唐晓落陪着四个孩子在游乐园玩了个尽兴,走出游乐园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孩子们人手一个冰淇淋,霁诗白吃完了还想去抢李博安的,被唐晓落制止。

她又买了第二个给他,打趣道,“你这哥哥怎么给妹妹做的榜样?”

霁诗珊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巧克力糊了一嘴,“就是,你看晓落姐的哥哥,我可没见过晓翼哥抢过别人冰淇淋!”

唐晓落没忍住笑了,她掏出纸巾,蹲下身仔细擦着霁诗珊嘴角的冰淇淋,“你晓翼哥不爱吃冰淇淋,一般都是我抢他的。”

孩子们笑做一团。

庄园的岔路口,唐晓落就要和他们分别。其实她早就知道这是依靠科学手段制造出来的实景,她在技术小组听过这个设想,因为技术不稳定,这个项目还不太成熟。

但她能陪这些孩子整整一天,唐晓落已经知足了。

“晓落姐,我们要回家啦!”霁诗珊朝她挥挥手,“你也要早点回家呀!”

唐晓落如鲠在喉,只能点点头。

“注意安全。”她听见自己很小声地说。

忽然,这一路一直沉默的白楠易突然跑向她。这个女孩儿沉稳,内敛,是唐晓落的得意门生,也是这支队伍的队长。

唐晓落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

“晓落姐。”白楠易凑到她的耳边,“我知道我们只能陪你一天,谢谢你能勇敢的让我们成为幽灵居民,不要再自责了,明天见。”

唐晓落怔住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手里被塞了个东西。白楠易转身跑向自己的队友,孩子们肩并肩地逐渐走远,消失在一望无际的草地。

唐晓落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知道自己又哭了,她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怎么越长大越爱哭呢。”

她抹了一把眼睛,转身朝着反方向走。

“再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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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唐晓落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月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撒进来。

唐晓落坐起身,脑袋有些疼,可能是还没适应从实景脱离出来的眩晕感。她揉了揉太阳穴,这才发觉自己手里攥着个东西。

她疑惑地张开手,忽地愣住。

那是一枚自己制作的队徽,用木头雕刻出来的,十分粗糙,边缘也毛毛躁躁的,看着像孩子的手笔。木头徽章中间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母:“JG.”

久远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冲进唐晓落的脑海中,她想起来了,这是九歌的孩子们第一次自己设计队徽时所做的样本。

当时唐晓落还嘲笑过这枚队徽被设计得很丑,但也是她熬夜将这枚队徽的设计图改得更加惊喜,发给了协会。

这枚队徽就成了九歌的标志。

后来,这枚木头徽章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唐晓落以为孩子们早就把这个徽章扔了,依旧没有过问。

可如今,这枚徽章几经辗转,竟然回到了她手里。

唐晓落有些想笑,但笑着笑着,眼泪就濡湿了眼眶。

明天见,孩子们说。

于是唐晓落也说,明天见。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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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落姐,再见面的时候,我们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的!”这是九歌放在那个树洞里的最后一封信。

他们的确做到了,唐晓落想,他们一直是我的骄傲。

就像DoDo一直是唐晓翼的骄傲那样。

她将那枚木头徽章放到书桌上,打开台灯,发现桌上放了一张纸条,是唐晓翼写的。

[醒了就下楼]

唐晓落推开卧室门,楼下的灯还开着,兄长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个蛋糕。

见小姑娘下楼了,唐晓翼站起身,笑了笑:“这一觉睡的怎么样?”

唐晓落知道他在问什么,于是也笑了笑:“还不错。”

“蛋糕在这,奶油有点化了,但是不影响口感。”唐晓翼将蜡烛插在蛋糕上面,细心地避开了上面用巧克力做的一只小狐狸,“许个愿吧,流程得走。”

唐晓落“嗯”了一声,走过去闭上眼,双手合十。

唐晓翼把灯关了。

几秒后,只见蜡烛上闪烁的火苗跳动一下,随即熄灭。唐晓翼把灯打开,笑着问:“小寿星许的什么愿?”

唐晓落睁开眼,神秘地眨了眨眼,笑着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拿过来盘子,开始切蛋糕。是她喜欢的夹心和口味,很甜,即使没有巧克力,也很甜。

唐晓落许的愿很简单,只有三个字。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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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渡我一杯禅,何苦撩拨我一人孑然。”

“刻在年轮的鸢尾花也乱,又如何说完。”

“长月弄不断啼声唤,深云弄不断瑶琴潺潺。”

“隔江莫隔悲欢,弄我这一世莫孤单。”

“莫道惶惶人心情易残,多少种着你的简单烂漫,我愿褪尽一身浮沉再浇灌。”

“莫忆魑魅魍魉忆江南,迢迢海市蜃楼千回百转,回眸才了人间何处是港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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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将近一万字,也算是我对还想看唐晓落的各位的一个回馈。

感觉前面铺垫的有些长了,真正想写的没写出来。这几年在写原创,所以在提笔写同人就有点陌生了,抱歉。

九歌冒险队第一次出现是在《浮羽》中。《浮羽》没有大纲,纯粹是想到哪写哪,剧情自己发展,所以再看的时候就觉得孩子们死的有些草率。

但它恰恰也可以成为唐晓落的“执念”。

这也算是一个新的角度和尝试吧。23年因为一些原因,晓落的生贺没有写,24年也没有写。现在想想,马上就要三年了,小姑娘也应该长大了。

22年的生贺是《世界与你皆璀璨》,是我第一次在文章中明确让唐晓落感受到至亲之人死亡的无力与痛苦。是一次勇敢的尝试。在23年后开始尝试的原创作品里,“死亡”成为了司空见惯的概念。

九歌冒险队的意向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概念,有些人可能对这几个孩子已经淡忘,有些人可能还记得它是唐晓落在羽之后领导的第二支队伍。因为文笔稚嫩与思维断联连,孩子们的结局称不上完美和有意义。

这次将他们拿出来单独写也是一次尝试,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粉丝破1000了,承蒙那些还选择相信我的人。

从《血月狼林》到《执念》。三年。我是个很念旧的人,总是放不下一些东西,却也没有勇气再逼着自己回去。但以后可能会像评论区说的那样,写一些人物传记和小故事。大家自行选择阅读与否。

未修改的错别字致歉,就这样。

晓落,我是妈妈。

生日快乐。

2025.8.23一改

2025.8.26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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