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到下午,众人还未归来,细奴逻未免有些着急,站在客栈门口观望了好几回。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老者,腰间别着一把佩刀,手上拿着一个酒壶,在邻桌坐下,冲着店家叫到:“小二,来碗鱼汤,再来十个馒头,一壶酒。”
小二应了一声,将酒菜端了上来,老者倒了杯酒,品了一口,看了众人一眼,自顾大口大口的啃馒头。”
不一会儿,小二将十几斤牛肉和几十个包子放在细奴逻桌上。
这时,从门外进来三个吐蕃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六十岁左右,脸上颧骨突出,两眼炯炯有神,正是雪山老妖,后面跟着那两人约四十来岁年纪,一个是踏雪无痕仁丹珠,另一个则是眠霜卧雪吉桑未央,仁丹珠笑道:“师父太厉害了,回过头又讹了柳元庆三百两金子。”雪山老妖哈哈大笑,环视店内一周,叫到:“小二,给我来二十斤牛肉,五十个馒头,我要带走。”说完,找了张桌子坐下,接着笑道:“可笑的是那柳元庆,为了个小娘子,赔了好几百两金子,到后来还是空欢喜一场。”仁丹珠和吉桑未央哈哈笑了起来。
细奴逻暗道:“原来是这伙贼人杀了寨主,抢了舍月,如若现在和他们动手,必然没有任何胜算,待弟兄们回来再做打算。至于舍月,按道长所说是被柳元庆掳走,定已不再这群人手中,待再去柳月庄查询便是。”主意已定,眼神随时注意着这三人的一举一动。
小二跳进内堂,过了半晌,满脸堆笑走了出来,对着雪山老妖道:“客官,实在是对不住,小店店小,今日没准备那么多的食材,牛肉和馒头已经卖完,小店还有上好的米饭和鱼汤,各位客官不如尝尝。”
雪山老妖怒道:“你这么说就是没有啦。”说罢,左手抓住小二衣领,将他提至半空,右手指着细奴逻道:“他们能有,我们就不能有吗?你是不是欺负我们是外来人?”一把将小二抛开,店小二被摔出丈远,半晌爬不起来。
雪山老妖走到细奴逻面前,双手便要去拿桌上的牛肉和馒头,细奴逻双手一横,挡住了雪山老妖的手,道:“朋友,今天我有事,这馒头和牛肉不能给你,你要是饿了的话,可以让店家给你鱼汤和米饭,我做东便是。”
雪山老妖笑道:“娃娃,别扫了爷的兴,今天爷心情好,只要你的牛肉和馒头,没要你的命,你还可以看得见明天的太阳。要是把爷惹恼了,你的命也就没了。”话毕,右手握住细奴逻脉门,翻手一甩,细奴逻只觉站立不稳,便向后摔倒,张乐进求忙一把提住他的领口。雪山老妖乘势将桌上馒头和牛肉交给仁丹珠和吉桑未央。
张乐进求骂道:“作为一个长者,竟然欺负小辈,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之人耻笑。”
雪山老妖仔细打量张乐进求,暗道:“此人器宇轩昂,衣着华丽,定是六昭有名望的人物,若掳了他去,弄点赎金也不错。”便笑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咱俩岁数相当,既然这样,那老夫就来和你讨教几招。”说罢,右掌击出,直击张乐进求头部。就在这时,楼上大喝一声:“休伤我主公。”清虚道长从楼上一跃而下,手持数十粒瓦砾掷向雪山老妖面门,老妖侧山闪过,瓦砾击中对面桌子,将桌面射穿十几个洞。
清虚道长双手护在张乐进求面前,道:“主公无恙吧?这老贼便是雪山老妖。”
张乐进求大惊,暗道:“此人心术不正,武功又深不可测,今日撞见,恐怕是凶多吉少。”
雪山老妖避过瓦砾,一掌击向清虚道长,道长避无可避,举起双掌相接,两人斗了近十个回合,清虚道长已然不支,处于下风,雪山老妖侧身一脚,正中清虚道长前胸,将他踢出三丈开外,雪山老妖正要上前结果他的性命,魏明从门外飞跃进来,手持扫帚,一脚踏在门框之上,凌空而起,一招“力劈华山”击向雪山老妖面门,老妖侧身闪过,魏明又是一招“横扫千军”,将老妖荡出一丈开外。魏明站定,将细奴逻、张乐进求和清虚道长护在身后,扫帚指着仁丹珠道:“贼人,我正要找你呢,你灭我大哥全家,今日又掳我妻子,这笔账,咱们今天好好算一算。”
仁丹珠满脸坏笑,道:“那天你打伤我和老七,还害老七断了一条手臂,今日有师父在此,定送你去和你大哥家团聚。”
雪山老妖笑道:“娃娃,身手不错,只要你放弃以前的恩恩怨怨,拜我为师,做我的第九个徒弟,老夫就饶你不死,还会传你武功,带你享尽荣华富贵,如何?”
魏明双手紧握扫把,骂道:“番狗,好好地吐蕃你们不呆,偏偏要到六昭来胡作非为,你们坑蒙拐骗、坏事做尽,今日却恬不知耻,让我加入你们,你们白日做梦,今日,若能为大哥报仇,杀死仁丹珠这败类,是幸事,若死于你等贼人之手,能和大哥大嫂团聚,也不错。”
仁丹珠骂道:“小兔崽子,师父有心收你为徒,你竟不识抬举,也罢,我们就送你和你大哥团聚去吧。”说完,取下腰中弯刀,却不敢向前。吉桑未央抽出一把软剑,便向魏明削来,仁丹珠见二哥出手,挥舞着弯刀直取魏明面门。魏明挥舞着扫把,和二人缠打在一起。
雪山老妖见两个徒弟和魏明纠缠在一起,斗了几个回合不分胜负,暗道:“这小子不识抬举,本打算收他为徒,他竟然宁愿战死。也罢,老夫成全了他,再把牛鼻子所说的‘主公’给掳了去,再讹上他几百两黄金,哈哈,这六昭的黄金可真好赚,去年就该和徒弟一起过来的。”想毕,一跃而起,对着魏明的面门,一掌击下,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清虚道长忙叫到:“魏少侠小心,这老贼是吐蕃国的雪山老妖,武功奇高。”
魏明正和仁丹珠和吉桑未央缠打,见雪山老妖袭来,退后两步,一招“一柱擎天”击向老妖,只见老妖化掌为爪,紧紧扣住扫把,双手用力,将扫帚折为两段。仁丹珠顺势一刀,直取魏明腰间,魏明侧身闪过,吉桑未央飞起一脚,正中魏明前胸,将他踢出一丈之外,滚到邻桌老者旁边。雪山老妖凌空而起,正准备一脚踩在他胸口,结果他的性命,这时,邻桌老者一跃而起,双掌击向雪山老妖双脚,老妖被老者掌力一弹,跃出一丈之外。
老者将魏明扶起,怒视雪山老妖道:“看你这模样,在吐蕃国也算是有头有脸之人,今日来到我六昭,竟然不知羞耻,以老欺小也就罢了,竟然还三个打一个,要是传到吐蕃国,你打算把这张老脸搁哪呢?”
雪山老妖哈哈大笑道:“又来个不知死活的,今日老夫结果了你们,天下又有何人知道今日之事。”
老者骂道:“果然是不知羞耻之辈,也罢,今日就让老夫教教你怎么做人。”说罢,一脚踹向雪山老妖下盘,老妖纵身跃起,双掌击向老者面门,二人纠缠在一起,速度奇快,身法飘逸,众人感觉到阵阵清风拂过,客栈之内的桌椅碗筷在二人的打斗中竟安然无恙。
仁丹珠见师父和老者缠斗,挥舞着弯刀劈向魏明,吉桑未央也手提软剑削向魏明下盘,魏明见扫帚已折,手中已无招架之物,只得闪身躲避。
老者见状,拔出腰间佩刀,掷向魏明,魏明接过佩刀,转身劈向仁丹珠,仁丹珠举起弯刀一迎,只听“哐当”一声,弯刀被劈成两截,吉桑未央持软剑从背后削来,魏明转身用刀一挡,刀剑相碰,软剑被砍出一大个口子。仁丹珠和吉桑未央大惊,暗道:“竟然有这般神兵利器,如若再纠缠下去,必吃大亏。”二人闪过一边,从怀中掏出石灰面,朝魏明眼前一挥,纵身跃出门外。
雪山老妖和老者正纠缠,见俩徒弟约门而去,暗道:“今天遇到硬家伙事了,财路恐怕是走不通了,不如先撤,日后再作打算。”想毕,使了个虚招,转身向门外奔去。老者不依不饶,一脚踢出,正中雪山老妖腰间,老妖跌了个踉跄,转身一挥衣袖,数十枚银针从袖口射出,老者一甩衣袖,拂起一阵清风,将银针裹在袖子里,轻轻一抛,袖中银针钉在柱子之上。老妖乘老者拂袖之际,纵身跃起,消失在房前屋后。
老者正准备纵身去追,转过头见清虚道长脸色黝黑,表情痛苦,忙跃身到跟前,见他左臂插着一枚银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脉,道:“糟糕,中了贼人的毒了。”说完,在道长身上点了几下,封住了他的经脉。道长挣扎着坐起,向老者作揖表示感谢。伸手从背后慢慢解下一葫芦,老者接过葫芦,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嘴里。道:“你中了吐蕃的绝命毒针,本来已经无药可救,老夫可以用银针将你体内毒素封住,再用内力将其逼出,至于体内余毒,恐怕是要用汤药调理一年半载方能彻底清除。”
道长有气无力的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贫道遭贼人暗算,自知命不久矣,萍水相逢,怎能劳烦恩公替我疗伤,这可万万使不得。”
老者道:“这伙贼人在六昭之内无恶不作,我若治好了你,你便可以继续阻止他们危害人间。”
细奴逻道:“恩公武功盖世,若能带着我们一起维护六昭和平,当是六昭之幸,百姓之福。”
老者骂道:“休得胡言,老夫乃一闲人,不便过问六昭之事。”
细奴逻吐了吐舌头,
魏明将佩刀递还老者,老者顺势归入刀鞘,魏明瞥见刀鞘上刻有三字“断肠刀”。
众人将清虚道长扶到楼上房内,老者将道长放在床上,对着魏明道:“你在门口为我护法。”魏明心念妻子,但见清虚道长身受重伤,不忍离去,便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张乐进求掩门而去,细奴逻见魏明只身回来,问道:“二弟刚才出去可曾打听到点什么?”魏明摇了摇头。细奴逻将清虚道长所见之事说了一遍,魏明气得咬牙切齿,骂道:“天杀的柳元庆,比武不成,便买凶杀人,还掳我妻子,今生今世,我魏明定将你千刀万剐。”
客栈内,小二将打碎的桌椅板凳收拾打扫了一番,张乐进求派出的侍卫已陆续回来,却唯独不见舍仓。细奴逻走下楼去,向众侍卫打探消息,却一无所获。
张乐进求沉思了一会,道:“众侍卫领了牛肉和馒头,分两队,一队由马猴带领,立即赶往柳月庄,另一队由马虎带领,继续在村里搜寻,带回舍月小姐者,赏金五百两,诛杀柳元庆者,赏金两百两。”众侍卫领命,分了馒头和牛肉后离去。魏明在楼上看着张乐进求,心中充满感激之情。
约一个时辰之后,老者从房内出来,众人进去一看,见清虚道长双目紧闭躺在床上,全身插满银针,银针处有黑色毒血流出,将被褥染成黑色,散发着阵阵腥臭。
老者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张乐进求命小二端来鱼汤,老者就着鱼汤,吃了五大碗饭,斜躺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魏明本要外出寻找妻子,见清虚道长重伤未愈,老者疲惫不堪,怕雪山老妖折返,便继续守在客栈之内。心中,却盼望张乐进求的侍卫能尽快找回妻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二为众人准备了客房,细奴逻担心清虚道长安危,便在道长床边打了个地铺,老者和张乐进求各要了一间房间。魏明怕贼人夜间再来闹事,将两张饭桌拼在一起,将就着睡下。
魏明三天两夜未眠,早已疲惫不堪,不知不觉便进入梦乡。
魏明走在一片树林里,柳元庆将舍月扛在肩上在前面奔跑着,魏明提了一口气,几大步便跃到柳元庆前面,柳元庆扔下舍月,掉头就跑,魏明举起手中钢刀,一刀将柳元庆劈成两半,舍月哭笑着跑过来,一把抱住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凌空而起,向后方飞去,大惊,睁开眼却发现只是一场梦,自己此时被人夹在腋下,手脚被缚,动弹不得,那人正施展轻功,凌空而起,在树枝上奔跑。
跑了一里多地,来人将魏明扔到一片树林里,此时虽有月光,但树林里却漆黑一片,魏明见来人身材魁梧,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两眼闪烁着阴森森的目光。
黑衣人一脚踢在魏明腰间上,大骂道:“说,你和中原正义镖局是什么关系?总镖头魏仲良和你是什么关系?”
魏明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镖局。”
黑衣人骂道:“少装蒜,我跟踪你很久了,你使的就是中原正义镖局独门的金鹰刀法,还想骗我吗?”说完,往魏明腰间上又是一脚,踢得他疼痛难当,眼冒金星。
黑衣人接着骂道:“正义镖局总镖头魏仲良当年杀了我兄弟,我曾去中原找他寻仇,找了几年,却寻不到他的踪迹,今日遇上了你,也算是老天有眼,杀不了魏仲良,我就杀他的朋友亲人。”
魏明骂道:“贼人,有本事解开我手脚,我定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黑衣人哈哈大笑,骂道:“魏仲良,本要找你报仇,没想到你却做了缩头乌龟,没能找到你,是我人生的一大憾事。”
魏明大骂道:“你这贼人,还不知道谁剁了谁,就凭你这点本事,恐怕是送死的货。”
黑衣人一脚踩在魏明前胸,低声笑道:“你到底和魏仲良是什么关系?快说,说不一定我还会饶你一命。”说罢,脚上暗一使劲,魏明顿觉胸口一阵剧痛,疼得差点晕死过去。
魏明骂道:“贼人,要杀便杀,小爷就是不告诉你。”
黑衣人骂道:“年纪不大,嘴倒是挺硬的,我喜欢你这犟劲,这样吧,只要你骂几句‘魏仲良是王八蛋’,我便饶了你。”
魏明大怒,骂道:“你才是王八蛋,你全家都是王八蛋,魏仲良是你爷爷,是你祖宗……就你这贼人还想杀他,你再练上几十年也比不过人家一支脚趾。”
黑衣人勃然大怒,甩手便是几个耳光,打得魏明头晕目眩,漫天金星。黑衣人又踢了他臀部一脚,骂道:“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我就成全你,送你去见阎王。”说罢,一巴掌劈下来。魏明闭起双眼,挺起胸膛,心中暗道:“能下去和大哥大嫂团聚,也是一桩幸事,怎奈没找到妻子……也罢,若做了鬼,再寻她也不迟,到时候,还能暗地里保佑她不受人欺负。”
等了很久,却迟迟不见黑衣人手掌劈下,睁开眼睛一看,黑衣人竟没了踪影。暗叫不妙,若黑衣人袭击客栈,后果将不堪设想。跳起来准备返回客栈,却发现双手双脚被缚,见旁边有块石头,便挣扎着坐到石头旁边,用棱角磨断手上绳子,解开双脚,飞奔回客栈。来到客栈门口,见大门紧闭,便找了根竹片,挑开门栓,见客栈里安静如常,没有任何打斗痕迹,才放下心中大石。轻轻来到众人房门口,听见里面鼾声如雷,便又返回桌上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全是舍月的影子,准备起身再去寻找,却怕雪山老妖和黑衣人来袭,只得在桌上坐着。
天渐渐亮了,小二打着哈欠起来,众人也从房内出来,小二给各位打了洗脸水,魏明跑进房间,见清虚道长已经苏醒,只是脸色显得苍白,手脚没有力气。老者走进来,为他再施银针,银针处血液已变成红色。老者笑道:“牛鼻子,你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只是你余毒未清,还要好生休养。”
清虚道长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坐起便要给老者行礼,众人连忙扶住。
张乐进求掏出钱袋,满脸堆笑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小意思,还望笑纳。”老者瞪了张乐进求一眼,怒斥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和我来这一套。”
张乐进求满脸尴尬,收回钱袋。
老者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细奴逻将事情原委向老者讲述了一遍。老者怒道:“天底下竟有这般无赖,若老夫改日遇上柳元庆这贼人,必将他碎尸万段。”转过身对着张乐进求就是一揖,道:“早闻蒙舍昭昭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乐进求回礼道:“恩公谬赞,实不敢当,实不敢当。”
众人围桌坐下,小二端上几碗鱼汤面,老者起身道:“你等先坐,我去去就来。”便出门而去。
众人不解,却又不便过问。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老者笑嘻嘻的回来了,进门便道:“老夫巡视了一周,没见那些阿猫阿狗的踪影,相信已经走远,你的侍卫还在到处打探,想必是还没找到你们要找之人。”魏明听罢,心中更加失落。
老者对着众人双手一揖,道:“贼人既已走远,老夫便不再打扰。”转过身将腰间葫芦抛向小二,道:“把酒葫芦灌满啦。”小二接过葫芦,走进内堂打酒,一会儿便将打满酒的葫芦交到老者手上,老者笑道:“各位,有缘再见。”众人拱手相送,老者笑着对张乐进求道:“昭主,替我把酒钱付一下。”说罢,越走越远,众人哄笑。
魏明见老者走远,忙叫到:“恩公留下姓名,以便将来报恩。”
老者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苍山斜阳峰断肠刀。”转眼消失在田间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