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
/.
宫变发生的突然,前半夜皇城就喧嚣起来,夕媱睡不着,索性穿上衣裳一探究竟。刚步至庭院,皇后就宣了人叫她去。去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前朝余孽攻破了王城,直奔皇宫而来,皇后唯恐她唯一的女儿出什么大事,命夕媱带她逃出宫去,逃到没有人认识她们的荆州去。
夕媱“那殿下您怎么办?”
她抬起头问。
皇后拔下头上的发钗,使了个眼色,一旁的掌事大宫女递给夕媱一个包袱,里面是金银细软和通关文牒。包袱是粗布制成,看上去不怎么显眼。
皇后接着说:
万能角色“夕媱,你是打小在我跟前做事的。我相信你,你一定要把本宫的女儿安全带到荆州。假使此次国破,本宫绝不苟活,身为一国之母,本宫绝不会为人鱼肉 ”
万能角色皇后:“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我的阿凝能好好活着。你能答应本宫吗?”
夕媱(坚定)“请皇后殿下放心,微臣一定会带着公主平安到达荆州。”
皇后对她有知遇之恩,她就是掉了这颗脑袋,也会完成她的愿望。
当晚,夕媱和公主换了一身贫民打扮,在皇后的人的安排下逃出王城,出了京都的城门后,夕媱接过缰绳,与公主同乘一匹马抄小路离开。
公主才十五岁,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害怕的不行,还很累,很快就睡着了。夕媱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把公主偏移的头往自己怀里挪一点,接着继续保持两只手驾马的动作。她不敢松懈分毫,全部神经都绷成一根弦。
夜色浓厚,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就这样奔波了几天,终于到了平城,原打算休息一日,让公主放松一下心态,熟料才进来半日,便不许出城门了。原是平城已被前朝余孽占领,通关文牒显然没了用处,凡是出入城门,都麻烦的紧。
她乔装跑去街上观察一番,发现他们会把难民放出去,因为死一个无关痛痒,可难民是成千上万的,都死了,根本没法儿处理。只好将那些半死不活的放出去。
回到客栈,夕媱和公主又换了衣裳,公主阿凝闻着衣服是一股怪味,便道:
万能角色公主:“为何这衣服一股怪味,比那被汗浸湿的还要恶心难忍。”
夕媱“公主,眼下想出城只能如此。”
两人换上衣服后,又出去找来泥巴把头发抹得一团糟,杂草碎石全撒在头发上,脸上也是一样,之后,夕媱咬破手指头,把血滴在两人衣服上,脸上也免不了一番折腾。
原本就因为这几日的逃命,两个人脸色蜡黄,黄肌瘦。又经过这一翻折腾,活脱脱的难民模样。
终于一切准备好了。两个人混在难民堆里出了城门。出城门时夕媱看见首尾拿着悬赏启示,偷偷瞧了一眼,竟是她自己。
夕媱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定是皇后陛下做的不干净,叫人查出来宫里少了个女官。
她不敢抹掉脸上的泥泞了,某些时候,这也许是她的护身符。
之后只能靠脚走。因为马匹已经在平城被卖掉了,逃难的人若是带着马匹未免嫌疑太大。
好在皇后给的包裹里附有一张地图,夕媱和凝公主白天黑夜不停地走,渴了就喝露水,饿了,找些果子吃。一路奔波,终究到了荆州。
荆州地处偏僻,崇山峻岭,险峻得很,颇有几分与世隔绝的味道,因此很穷,也就是说这里几乎与人世隔绝。
朝廷都懒得管这里。
所以这里并未受到改朝换代的侵扰。反而像个独立的小国家。深处幽篁,安静沉默。
夕媱和公主到这里的时候,几个荆州人忙把他们迎进去,说是逃难的灾民可怜,给点吃的吧。他们住进了一户人家里。这里最繁华的街道也不过是石子路铺的,像个小镇子,一般人家都是分居于深山。与山作伴,依山傍水。
两人被好吃好喝的照顾了几天,终于睡上了安稳觉。面色也恢复了往常的白嫩光滑。气色红润起来。站在一起活脱脱是两个仙姝。穿上粗布麻衣依旧好看的很。
夕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皇后殿下是否已经殉国?或者乱臣贼子已被诛灭。眼下就先这样吧,但她心里很清楚,皇后殿下就可能已经逝去。
她能做的就是照顾好殿下的女儿,不让她被伤害。
在这里每一个人都要参加劳动,才能生存下去。夕媱没有拿出包袱里的金银财宝感谢他们,财不外露,未免会被有心之人惦记。
她于是就选择自己最擅长的双面绣。做成好看的手帕,送给这里的姑娘。
姑娘们很喜欢她的手艺,夫人们也喜欢,于是夕媱靠卖绣品为生。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这天外面来了一群士兵。面色冷酷,看来是来势汹汹,居心叵测。
夕媱披上面纱,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眺望他们。不是她见过的军装。看来是乱臣贼子在渐渐统治整个国家。现在他们应该是想要收复荆州,哪怕荆州只是一个穷山僻水的地方。可那也是权力的象征。
为首的人带着厚重的面具。她看不清他的脸。却只觉得战栗,他的身上一定有很多血债,所以才会有一身的煞气,哪怕隔这么远,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冰冷。
夕媱“诸位,我知道你们不想要徒增杀戮,只要你们保证不杀害任何一位荆州百姓,不奸淫任何一位女子,荆州自愿向新王臣服,我们的大门,为你们敞开,我们的百姓,会准备好珍馐美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经过一月相处,她终于相信了这里的人,把自己的经历半真半假的告诉了荆州城主,城主知道了她做过皇后身边的女官,对她敬佩不已,于是恳求夕媱和自己一起上城楼谈判。
景肆“本座前来,不为别的,只为找一个人。”
为首的人声音冷厉,目光却向她看来,像是狼一样,她感觉他的眼里泛着冷光,死死钳在自己身上。
夕媱戴着斗笠,依旧感觉这道目光像蛇一样爬过全身,而他的话,亦逼得她冷汗直冒。
夕媱“阁下要找谁?我们荆州人都是些粗鄙人,何足您挂齿,莫不是寻错地方了”
同时心里七上八下,莫不是来找公主的?一个人?难道是公主殿下哪里暴露了行踪?
若是如此,她倒宁愿替了公主做这亡国贱俘,他们找公主不就是要羞辱皇上吗。
景肆“所以,汝是要拦本座?”
上扬的尾音,反问的语气,他不耐烦了。对于他来说,这群人不过是蝼蚁,杀了便是,何须多费口舌。夕媱见他似怒,忙道:
夕媱“非也,阁下误会。你要找何人?我们定会全力配合,绝不阻拦。”
他笑了笑,略过她的身后的目光满是冷漠和无情,缓缓道:
景肆“我要找的人,是这大楚极为尊贵的人,她就是皇后的掌上明珠,凝公主。”
景肆“你不必解释,本座知道她在城中,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交出凝公主,第二,本座让这座城血流成河。”
说完,他饶有兴趣的等着夕媱回话。
斗笠后的夕媱缓吐出一口气,暗道果然如此。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她解开面纱,面色自若,一字一句道:
夕媱“不用找了,本宫就是阿凝,本宫跟你们走,你们放过荆州百姓。”
没注意为首之人眼里惊异的神情,她转身下城楼,准备自投罗网。转过身时,她压低声音向城主恳求,“照顾好我妹妹。”
城主点点头,眼里隐约可见泪光,对她承诺,“大人,荆州人不会忘记您。”
交代好一切,夕媱走出城门。下一刻,顷刻关上,唯恐他们说话不做数。
才刚走几步,他们的老大便驶马向她冲来。她本打算闪躲,却想起来公主不会武,只好佯装惊慌失措的闭上眼。马蹄没有践踏在她的身上。反倒是觉得周身一阵轻快,她一睁眼,已经被人揽上了马。
夕媱“阁下这是做什么?”
转头朝身后望去,不经意撞入一双深邃的看不见情绪的眼眸。
眼睛的主人似是高兴了,并不移开目光,反倒与她对视良久,知道她害羞地躲开,他于是放大音量道:
景肆“本座——护送公主回京!”
+
+
+
到了京都,大楚成了大周,她被封为皇后。知道,此时夕媱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前朝余孽——前太子景肆。
洞房花烛,烛火摇曳。
她警惕地看着他,不肯接过交杯酒。
夕媱“你要娶阿凝,就是为了羞辱大楚吗?可是你别忘了 阿凝是大楚的公主,绝对不会做前朝余孽的妻子。”
景肆看着这清丽动人的美人,嘴角勾出一模邪气的笑,显得更加丰神俊朗。
景肆“夕媱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阿凝公主。”
夕媱“你早就知道?那为何…”
景肆“为何还要将计就计?”
景肆“呵呵,你太看轻本座了。本就从来没有那闲心去羞辱什么大楚。本座只是想找你罢了。”
夕媱“我不过是个亡国之人,至微至陋,何须您这般大张旗鼓。”
景肆“你忘了我吗?”
夕媱(疑惑)“什么?”
景肆“阿穆”
夕媱“阿穆?”
夕媱猛的想起十岁时,在冷宫送饭时遇过的一个人,面黄肌瘦,几乎不成人形。她看着不忍心,便时时攒了馒头送他。
夕媱“你就是阿穆?”
景肆“嗯”
夕媱“所以你这是要感谢我?”
景肆“是也,所以本座会娶你做我的妻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夕媱“好,来喝交杯酒。”
喝完酒,脑子已经微醺,他的眼神上下打量夕媱,不怀好意,简直要吃了她。夕媱也不是小宫女了,见他这样神情,微微一笑,直接亲了上去,看着心上人放大到眼前的脸,景肆闭上眼安然享受这个吻。唇齿交缠间,仿佛有什么——
等等,
他猛地推开她。
来不及反应,已经口吐鲜血。
“你,你下毒?”
夕媱也没多好,源源不断的血从口里涌出来,染湿了金丝织的嫁衣,她强撑着身子——
“鸩毒,无药可治,一起下地狱吧,景肆。”
“你杀了皇后娘娘,灭了大楚,我又如何与你在一起。既然你说喜欢我,那就跟我一起下黄泉吧。”
“黄泉路上,做个伴。”
——
大周元年,皇帝与皇后同葬,天下再度纷争割据不断……
景肆:“就,就死的挺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