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意浓踢着台阶上的碎石子,那颗石子被她按在脚下,揉来搓去,像她的心。心中说不清的酸楚,“为什么昨晚不直接和我讲?而是一大早给我留了便签,你土不土?”
“半夜接到电话,很匆忙。你累得很,正睡得香。我很后悔,不该吵完架还折腾你,所以想你多睡会儿。”
“蹩脚的借口。”
“好吧。其实,我怕昨晚过后你很生气,我和你说这个,你会直接让我滚得越快越好。我承受不了这样的事。”
“既然已经在便签里讲明白了,为什么又要打电话过来?”
电话那头一阵细碎的、雪花般的声响,过了会儿,才慢慢挤出一句话,带着气音,无奈又诚恳:“因为,才离开了一会儿,我就已经很想你了。”
石子在脚底被碾了个来回,一时脱了力,从鞋底下滚出来,打了个转,落在远处。
秦意浓握着手机,耳廓温热,仿佛那句话是顾魏贴着她耳朵说的。
她居然想就这样原谅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想原谅?秦意浓无意识地勾了一下唇,不知道是因为那句不怎么花哨的甜言蜜语,还是在接近某些真相时背过身去自欺欺人。
“意浓。”
“嗯?”
静默了片刻,秦意浓吸了吸鼻子。
“天气预报说大理现在的温度只有十三度,你有穿长袖外套吗?”
“没有。”
“嗯。就是因为没有穿你现在才在吸鼻子。”
话题无法被倒回去,很快就在一些琐碎、不关键的内容中结束了。
他们之间总是有很多次欲言又止,话题转圜的生硬,一个怕听到刺耳绝情的词句,另一个怕低头承认就彻底沦为囚徒。
所以,经年后再次相逢的时候,顾魏总是冷着一张脸,隔着很远的距离,远到秦意浓看他都只是模糊的影像。
他就那样,坐着亦或者站着,平静地注视着她,亦或者只是在看那团靠近她的空气。
她说很多次爱,他只是带着一种对待小孩子的、事不关己的温和笑容。
所以她焦急、痛苦,因此脑子里忽然闪出很多个片刻。
原来,曾经是有很多个时刻,很多很多,可以在他相信的时候说爱的。
只是,总差一点。
总差一点。
清晨的民宿,贺知红在小厨房里手忙脚乱。
她将鸡蛋在碗沿磕破,不慎落了一片蛋壳在里面,她叹了口气,用筷子去挑那片蛋壳。终于将配菜准备好在滚烫的沸水中下了米粉。
院子里一阵噼里啪啦。
年轻的女人拖着粉色的行李箱,抽拉手柄上还挂着一串菩提珠串,在颠簸中晃得跳脱。
贺知红将锅盖盖上,半跑到石梯上帮秦意浓扶住行李箱。
“怎么走得这么急哦?”
行李箱终于被放在平稳的地面,秦意浓直起腰,“工作上出了些紧急情况。甲方那边宣发物料被偷跑,原定的工作日期因为这个被提前了,工作室正慌忙地订场地,我回去才能正常开展。假也没法休了。”
“哦呦,什么甲方嘛这么不小心!年轻人攒几天假期不容易的啊!全被他们打搅了,你得找他们要加倍工资才行!”
“加倍酬劳肯定是有的,卓越科创毕竟也是上市公司,不差这点小钱。”
贺知红没有接话,她将煮好的米粉端上桌,一如她们第一次相见时。
“吃了好去赶飞机,不能饿肚子。”
秦意浓瞧着贺知红麻利地卸下围裙,转头去应对响起的客机电话,忙得风风火火。接完电话,贺知红转过身来发现秦意浓一直在盯着她。
“你一直看我干嘛?”
“我就是在想,”秦意浓拿起筷子,垂下眼,“我妈年轻的时候应该和你一样,漂亮又能干。可惜,我一直没见过她,但是我奶奶告诉我,我妈是个狐狸精,所以她一定很美。”
贺知红心里泛起一阵酸。她坐到秦意浓面前,撑着下巴缓缓道,“你妈妈肯定是个美人,因为你很漂亮。她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也许。”
“不,是一定。如果我女儿她长到二十多岁也能像你这样,我会为她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