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与平庸相斥，就应该是那夹缝中的一丝盎然生机，那娇艳中的一颗乖戾的黑，世界都应臣服于我的灿烂，膜拜着我的光辉，我是我，我就是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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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顺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重石，在叶宿雨冰封的心湖深处激起了滔天巨浪，久久无法平息。那句“不知道怎么停止爱你”像一把烧红的钥匙，狠狠烫在锁住她所有情绪的冰层上，发出滋啦作响的声音。
她依旧死死抱着双臂，脸固执地朝着那片漆黑的舷窗遮光板。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灼热地炙烤着她的自尊和理智。汪顺的忏悔是如此的沉重、卑微，带着一种自我毁灭般的坦诚，将她心中翻腾的愤怒和羞耻搅得更加浑浊。被窥视的恶心感还在，他那近乎病态的执着记录也确实让人脊背发凉，可那份绝望的、无处安放的“放不下”，却又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因为，她也同样“放不下”。
时间在引擎单调的嗡鸣中一分一秒流逝。汪顺如同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他松开了手，也收回了那卑微的祈求，仿佛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寂静在两人之间弥漫，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
终于，叶宿雨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转过了头。她没有看汪顺，目光落在自己紧紧交握在膝盖上的双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沙哑，打破了死寂：
叶宿雨“汪顺。”
汪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猛地睁开眼睛，急切地看向她，眼神里交织着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叶宿雨依旧没有看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掩盖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积攒勇气。
叶宿雨“你的道歉…我听到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异常。
叶宿雨“那张纸…我理解不了，也觉得…很不舒服。那种方式，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被监视的物件。”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叶宿雨“但是…你说你放不下，不知道怎么停止…”
她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审视看向汪顺。那眼神不再有之前的憎恶和冰冷，却也没有丝毫暖意，像看着一个需要重新评估的陌生人。
叶宿雨“我…也放不下过。”
她坦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叶宿雨“放不下对你的担心，放不下你拿身体去拼的样子。我总想着…想着用我的方式去拉住你，去保护你。我以为那是为你好，我以为我比你自己更清楚你需要什么。”
她的嘴角牵起一个苦涩至极的弧度，带着自嘲
叶宿雨“是我错了。我把我的害怕，我的焦虑，我的…占有欲，都强加在了你身上。我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想要控制你，控制你的训练节奏，控制你对伤病的态度…我忘了，你首先是你自己，是汪顺，是一个有自己判断和选择的、独立的人，而不是…我的所有物。”
汪顺的呼吸瞬间屏住了，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却被叶宿雨抬手制止了。她的手势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叶宿雨“听我说完。”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交握的手上，仿佛那里有她全部的支撑点。
叶宿雨“我们吵架，分手，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单方面的错。我的占有欲太强，我的方式太极端，把你推得越来越远。我总想着要把你攥在手心里，却忘了，真正在乎一个人，不是把他攥紧，而是要…学会放手。”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汪顺，眼神清澈了许多，却也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疏离。
叶宿雨“汪顺，我接受你的道歉。对不起这三个字，我也该对你说。”
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
叶宿雨“对不起，我不该用那么难听的话骂你，不该当众让你难堪，也不该…试图把你改造成我想要的样子。那不是爱，是自私。”
叶宿雨“现在，我看清楚自己了。也看清楚我们之间的问题了。我们…或许真的只适合做队友。”
她微微挺直了背脊，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队友”两个字，她咬得很清晰，像两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汪顺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湖。
汪顺“只做队友？”汪顺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
汪顺“酥酥…我…”
叶宿雨“对，队友。”
叶宿雨打断他，语气坚定，目光却避开了他眼中瞬间碎裂的光芒。
叶宿雨“或者，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是朋友。只是那种…会互相尊重对方的选择，关心对方的健康，但不再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强加在对方身上的朋友。”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自己鼓劲，也像是在给汪顺消化这巨大转折的时间。
叶宿雨“我不会再干涉你的训练计划，不会再对你的比赛方式指手画脚。那是你的泳道，你的选择，你的责任。我尊重。”
她一字一句地说，像是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好的协议。
叶宿雨“同样，我的事情，也请你…尊重我的边界。不要再通过任何人打听我的状态，不要再记录那些…私人的事情。那让我感觉，很不自由，也很害怕。”
她终于再次直视汪顺的眼睛，那里面只剩下一种坦荡的、近乎悲凉的平静。
叶宿雨“我们都为彼此的错误付出了代价。现在，让一切归位吧。回到纯粹的职业关系上，或许对大家都好。至少…不会再互相伤害了。”
说完这番话，叶宿雨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靠在椅背上，重新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波澜。她主动竖起了那道无形的隔板，比任何物理的屏障都要坚固——那是她用理智和痛楚亲手筑起的，名为“队友”和“朋友”的界限。
汪顺呆坐在那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叶宿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刚刚被剖开的、滚烫的心脏里。她接受了他的道歉，甚至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本该是和解的开始…可为什么，这“接受”和“看清”带来的结果，却比之前的憎恨和冷战更加冰冷，更加绝望？
“队友”…“朋友”…
这两个词像冰冷的锁链，瞬间捆住了他刚刚鼓起的、想要不顾一切挽回的勇气。
他看着叶宿雨紧闭双眼、疲惫苍白的侧脸，那句哽在喉咙里的“我不要只做队友！我不要只做朋友！”最终化作了一声压抑在胸腔深处的、痛苦至极的呜咽。他明白了，她所谓的“接受现实”和“看清自己”，是她亲手为他们之间燃尽的灰烬盖上了最后一抔土。
叶宿雨“冠军赛加油，要是输了，咱俩可就不好跟大家交代了，不能因为我们的私事影响了公事。”
说完，叶宿雨拉起隔板躺了下去。
那道隔板，终究以一种更彻底、更冰冷的方式，升了起来。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再是愤怒和误解，而是一种名为“清醒”和“放手”的、更深的鸿沟。
汪顺没有再说话。他默默地揭开安全带，动作僵硬迟缓，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公务舱过道里显得有些佝偻。他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叶宿雨紧闭双眼的侧脸，那目光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楚和绝望的告别。思考了好久，他决定最后再陪她坐完这一程吧。
叶宿雨紧闭的眼角，终于有一滴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迅速没入鬓角，消失不见。她双手环抱住手臂，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心底那片被理智强行冰封的、汹涌的荒芜。
机舱内，引擎依旧轰鸣。公务舱恢复了安静。只有那道无形的隔板，冰冷而坚固地矗立着。一场风暴似乎平息了，留下的却是一片更加死寂、更加寒冷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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