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在临时审讯室里凝固。
方言那副事不关己、甚至带着点轻蔑的表情，像一根刺扎在我心头。
他的父亲，那个将女儿视作“赔钱货”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声音粗粝得像砂纸刮过生锈的铁皮。
而李洁，作为谢香，坐在他们中间，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枯槁、沉默，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偶尔掠过一丝无法解读的暗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方言，”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凿开他脸上的玩世不恭，“你最后一次见到唐晓，具体是什么时间？在哪里？”
他耸耸肩，那股油滑劲又回来了：“就昨天啊，下午放学后吧。学校后门那条小巷子，老地方了呗。她哭哭啼啼地来找我，说什么后悔分手了，想复合。啧，烦死了，我直接让她滚蛋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走了啊。谁知道她发什么疯。”他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烦。
“你确定是‘昨天’下午放学后？”我刻意加重了“昨天”两个字，目光锐利地锁住他，“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唐晓的室友余姚安证实，唐晓是在今天凌晨三点左右离开宿舍的。她离开前，状态很不对。”
方言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那点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他旁边的方先生立刻嚷嚷起来：“警官！你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我儿子？我儿子昨天下午就回家了！在家打游戏呢！一整晚都没出去！对吧儿子？”他用手肘狠狠捅了方言一下。
“啊？哦…对，对！我昨晚在家打游戏，通宵呢！唐晓凌晨去哪了关我屁事！”方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愤怒，但那愤怒之下，是掩饰不住的仓促。
李洁依旧沉默着，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肉里，指节泛白。
她微微侧过头，避开了方言和他父亲的方向，目光低垂，仿佛在看地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那个在厕所隔间跟我说话时还带着点生活气息的谢香，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决绝。
“余姚安说，唐晓离开时脸色苍白，很不对劲。”我缓缓说道，视线扫过方言，最终落在李洁身上，“而且，法医在唐晓体内检测到了一种强效的麻醉剂成分。这种药物能麻痹身体，但不会丧失意识和感觉。凶手，是故意让她清醒地感受痛苦，感受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我清晰地看到，当我说到“故意让她感受痛苦”时，李洁那枯瘦的肩膀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了脊梁。
“这种药，来源可不简单。”我继续施加压力，“普通学生，甚至一般的混混，都很难弄到手。需要特定的渠道，或者…特殊的机会。”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裴心探进头来，手里拿着几张刚打印出来的报告，脸色凝重。
她快步走到我身边，俯身低语：“林队，图侦那边有新发现。凌晨3点15分左右，学校后门那个最偏的、对着垃圾房的监控探头，拍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形和衣着…和李洁女士今天穿来的这件深蓝色旧外套很像。那个探头位置很刁钻，平时基本没人注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