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目光再次投向李洁。
她还是低着头，但裴心的话，她肯定听到了。
那件深蓝色的旧外套，此刻在她身上，像裹尸布一样沉重。
“另外，”裴心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法医组那边…苏苒姐让你赶紧过去一趟。他们在重新检查死者右手腕骨折处的细微痕迹时，发现了…发现了非常微量的清洁剂残留！而且成分…和学校统一采购、配发给保洁人员使用的强力去污剂高度一致！”
铛——
仿佛有一口巨大的铜钟在我脑子里敲响。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挤、拼合。
谢香…李洁…保洁身份…那件深蓝色外套…监控里凌晨的身影…清洁剂残留…
两个惨死在校园霸凌阴影下的女儿…平平安安…
那个为了儿子前程、心安理得卖掉女儿尸骨未寒的“父亲”…
那个冷漠、自私、视前女友如草芥的儿子…
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用金钱和权力为女儿罪恶兜底的校长夫妇…
愤怒、悲凉、还有一丝对人性之恶的惊悸，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将我淹没。
但我强行压了下去。
我是警察。
我要的是真相，是证据链，是让所有罪恶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整个审讯室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我身上。
方言和他父亲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方言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眼神开始慌乱地闪烁。
而李洁，她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不再是浑浊麻木，也不再是初见时的温和。
那里面盛满了太多东西——是积压了太久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是亲手终结一切的、冰冷的决绝；还有一丝…尘埃落定般的、近乎解脱的疲惫。
她看着我，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李洁女士，”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关于今天凌晨3点15分左右，你在学校后门垃圾房附近的活动轨迹，以及你作为学校保洁人员，所配备的清洁剂成分，与在死者唐晓身上发现的微量残留高度吻合这两点，请你现在，立刻，做出解释。”
空气凝固了。
方言和他父亲彻底懵了，张大嘴巴，看看我，又看看李洁，仿佛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李洁没有再看他们。
她的目光越过我，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某个遥远而痛苦的地方。然后，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胸腔深处沉重的共鸣。
当她再看向我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风暴似乎都平息了，只剩下一种可怕的、近乎透明的平静。
“林警官，”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刀片划过铁皮，“不用问了。唐晓…是我杀的。”
话音落下，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房间。
方言和他父亲如同被雷劈中，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
我看着她，心脏沉到了谷底，却又像卸下了一块巨石。
终于…撬开了这最坚硬的一环。
但我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她的动机，她的手法，她是否还有隐瞒…以及林思雨那句石破天惊的“唐晓不是校长的女儿”…所有的谜团，才刚刚撕开第一道口子。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