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嘉年知道自己的心实在肮脏龌龊!
旖念是果,这人是万恶之源。
他心自若明镜将自己照了个彻底,但这人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又忍不住生出点奢求,克制不住的想要离他再近一点。
顶着义弟的头衔,肆无忌惮的享受着他给予的宠爱与温暖。
就像是一个口干舌燥的人,独自行走在沙漠间。而陈清言却犹如那沙漠中的一碗清水,明知杯水车薪,可他偏要一饮贪欢,只为那一点点贯彻心灵的舒爽。
冯嘉年捻起眼眸看着他将那件外袍展开,伸手缓缓套上,又将自己的腰带系好。
冯嘉年看着他,昨夜那些因外袍而带来的余温似也在慢慢散去。
“怎么了?”见他神色异常,脸上的血色在霎时竟尽数褪去,陈清言揉了揉他的发丝,不免生出了些担忧。
他这义弟身体可是娇贵得很呢。
冯嘉年目光躲闪。
他害怕这人知道那些被藏在血肉之中污秽,这人的一呼一吸,甚至是一个恶心的眼神都能叫他经脉寸断,痛不自已。
他想逃!
可人的贪欲,却犹如一口无穷无尽的深渊,轻而易举就让他沉沦,让他深陷,让他甘愿满负罪恶存活于世。
待到阳光贯彻黑暗,不留一点余阴,那时他该怎么办?
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感受每一寸肌肤传来的灼痛,最后灰飞烟灭?
他不知道,不敢想!
“无事!”冯嘉年盯了他一会,逃命似的急忙捌过头,再也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陈清言微微拧眉,也不追问,只是悄悄从里衣袋里摸出了一颗纸包的糖果,拉过冯嘉年的手就放了进去:
“前些天路过了一个小镇,见到有卖糖的就偷偷买了一颗。”
他又强调了一遍:“只给你买了,别叫小梨瞧见,不然她又该生气了。”
手里的糖带着他的温度,冯嘉年合上眼帘,揣着糖的手放在身侧紧了紧似想将什么捏碎。
他终于扬起头看向他,像是认命般的叹息了一声,无声地松开了揣有糖的那只手,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冯嘉年转身,走了。
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拆了糖纸将那块方糖含进嘴里,糖果融化带着丝丝甜腻。
他眼尾泛红,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哪怕深渊在侧 ,哪怕命丧黄泉。
只要这个人在,他就注定逃不过这红尘旖旎。
可是只要这人记着自己,记得他喜欢吃糖,无暇时能为他带着一块放在身上。
如此便够了。
哪怕只是昙花一现,这些都足以支撑着让他继续在这尘世间走下去,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怀着一点还算美好的念想,等到哪天上天要判决他的时候能洒脱一点。
只为这片刻温柔。
……
冯嘉年走后,陈清言依旧半依着树,视线聚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孩儿身上。
他看见,那个平时咋咋呼呼从不知道心疼人的小姑娘此时正挽着袖子一点一点为男孩拂去满头的汗液。
只一眼,却仿佛穿过了几十年的光阴,眼前人不再是小孩,而是一对吉服加身,艳丽夺目的新人,漫天花瓣落在他们身上,脚边……
陈清言远远看着,始终淡淡的笑容中夹着点了然。
他并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总能从一些微末的细节中敏锐的察觉出一点几不可闻的变化,以此延想下去就能得出一个奇异的推测……
比如现在,他觉得在小梨心里可能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无声息的钻了进去。
只是,她尚未知晓。
恰巧这时有风拂过,带起了一片树叶,陈清言看见,便顺手接了,他怔怔瞧着那只手,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倏的有些烦躁,轻轻一挥,那叶子又随风散去了。
那只不久前握着糖的手,此刻空空一片悬着着孤寂的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