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都快凉了也不见你过去?”妇人双眉紧蹙,佯怒道。
女孩披散着发,踱步跑过去,一把挽上妇人的手臂,懦声道:“阿娘,我们从俭就好了嘛,笄礼好麻烦,白钰昨日说要带我出去玩呢!”说着头就开始在李夫人身上来回轻蹭。
“阿娘,我好不容易能休息几日,你就让我清闲清闲嘛,我知道阿娘是最疼我的!”
李夫人拍了一下她的头,不留余地的说道:“今日任你如何撒泼耍赖也是没用的!”
“好好行完礼,之后你爱干嘛就干嘛!”
“阿娘。”李璟月不甘心地扑闪着眼睛,扁了扁嘴。
李夫人拽着她,“好了好了,可怜巴巴的样子装给谁看呢,行个礼还能要了你命不成,跟着你爹,整天没个正经,这是及笄礼,怎么能随意敷衍呢?行了,你赶紧过去我还得陪你爹去前院照看着客人呢!”
李璟月见实在劝说不了她只得迈着懒洋洋的步子,不心不愿的回着,“哦,知道了。”
李璟月刚收拾完自己正打算去前院找母亲就听见有人唤自己,“小梨,过来!”
她回过头,笑着跑向唤她的人,“阿爹!”
李凌燃轻拂着她盘起的发,“小梨长大了,阿爹是个糙汉子从来都只知道带着你去军营,为了这事你娘以前没少数落我,但是到底是女儿家,今日是你及笄,这挽发的第一根发簪阿爹找了胡桃木给你做了一支,花样是照着梨花雕的。”
李凌燃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了一支木簪缓缓别进李璟月的发中,别完又仔仔细细的将她看了一遍,好似那个明明昨天还在和他拌嘴,撒娇的女儿突然之间就长大了。
这十五年,他看着她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从蓬头幼子到豆蔻年华,这些一点一滴的成长明明需要那么漫长的时间来完成,可如今李凌然再回头看来竟也觉不过是眨眼一瞬罢了。
良久后,他道: “去找你阿娘吧,她等你许久了。”
李璟月只觉得今日的阿爹与平时有些不一样,丝毫没有体会一位老父亲突然觉得女儿长大了的心境,听见阿爹让她去寻母亲,她便真的去寻母亲去了。
留下李大将军独自一人在原地感慨万分。
笄礼共分为八个部分,迎宾,就位,开礼,笄者就位,宾盥,初加,一拜,二加。虽是如此,但需要李璟月做的事其实并没有多少。所谓笄礼无非是叫上亲朋好友大家聚在一起,瞧一瞧谁家出长成的女儿。
对于自己的笄礼李璟月不甚在意,见过乡里长辈之后李璟月就自己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一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父母招待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
这场景在李璟月看来甚为无趣,不由的就想起刚刚陈清言和冯嘉年送给自己的一个木质的小盒子。正欲起身去拿出来看看时,就觉得有人在后面轻轻拍了她一下,回过头就迎上了一张微微带笑的脸庞。
李璟月的思绪还停留在要去拿木盒子和这人今天竟然又笑了,便被白钰拉着走了,“带你去个地方。”他语气轻柔,加之刚才转身时迎上的笑,李璟月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她看着那只拉住自己的手,快速眨了几下自己的眼睛,便由他拉着自己走,待她反应过来时没问去哪,也没问去干什么只是微挑了下眉,嘴角轻扬。
那边白奕原本在帮李凌燃夫妇招待宾客余光不小心撇到这一幕,正欲出声询问便察觉被旁边的李凌燃拽了一下,李凌然出声笑道:“老白你何时也变得这般无趣起来了?孩子们难得能休息一下,你就由着他们去吧。对孩子不要总是这么严苛,特别是像钰儿这样的,要适当放养,放养啊!”他笑得肆意,完全忘记了不久之前自己还在感慨自己女儿突然就长大了。
这边白钰拉着李璟月避开人群就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过了好一会,李璟月才发现白钰原是将她带到了湖边,远远的李璟月就看见了湖边有一颗树格外与众不同。
现下已是初冬时节,湖边的树木早已秃得不成样子。在这片秃林中,一棵树却格外引入注目,原是开出了小朵小朵的花,雪白雪白的盛满了枝头。
等李璟月走近才发现这哪是满树的花分明是一树宣纸,这些宣纸被人粘在一起做成一小朵一小朵的梨花,然后在拼接在一起粘在这树上。远远看着可不就是一树盛开着的花朵吗?
“你喜欢吗?”白钰轻声问她。
李璟月轻挑了一下眉眼,嘴角带着些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笑意,她看着白钰也不回答他的问题,明知故问道:“你做的?”
白钰目光躲闪,一抹淡淡的红色渐渐爬上耳根,他低下头故作平静的去理着自己无比整洁的衣袖,“你怎的有这么多问题,也不嫌自己烦人?”
从出门到现在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哪里问了好多问题,分明是他自己脸皮太薄,不过李璟月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只是抬手伸手折下了一枝悬在自己头顶,盛开的无比茂盛的“梨花”,随后便朝白钰走过去靠在他身后的树干上,转着手中的花,笑道:“这么漂亮,自然是喜欢的!”
夕阳的余晖通过湖面撒在了白钰的侧脸上,乌黑的发丝边缘变得金灿灿的,李璟月看着他,手中依然转着花,半晌道:“花和白钰一样好看。”
闻声白钰的袖子忽的就起了褶皱。
李璟月又转了会儿手里的花,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了?”
闻声白钰终于将目光抬起看向了那一树梨花,缓缓道:“梨花盛于春季也败于春季,这一树梨花却可四季盛开,永不凋谢。”半晌他又道:“你不是说最喜欢梨花了吗?”
语毕,他望向她,二人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视线却在空中相遇。于是李璟月笑了,这一笑如沐春风。明明是初冬,这一树也不真正的梨花,可是李璟月却好似真的闻到春季梨花初盛时所散发出的淡淡幽香,醉了心神。
二人坐在那棵“梨花”树下,静静看着湖面,李璟月的余光中却映着一旁人的身影,直到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在远方映出一片红霞,白钰的身形渐渐昏暗下去,模糊得都快看不清李璟月才起身说道:“回去吧。”
泉溪城内的人们住的较为集聚,家家户户的围墙连在一起故而小巷特别多,挂在屋外的灯笼已经添上蜡油,点上了火,无端给小巷渡上了一层柔光。
李璟月一手拂着墙,一手拿着折下的宣纸花,每走出一段距离手就在墙上相应的轻轻滑出一段距离,昏暗的烛光透过灯笼外的薄纸打在二人身上,李璟月就借着这么一点光线看着前面的人,她的目光停留在白钰自然垂落的手上,空气中似漂浮着一些蜡烛燃烧时所带来的热气,李璟月白净的脸不自觉的就染上了一点绯红,目光中有些犹犹豫豫,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却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大脑一片空白,魂游天外。
又走了片刻,李璟月深吸一口气鬼使神差的收回墙上的那只手快步上前,正欲有所作为就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片嘈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