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北冥与褚夏国的关系仍旧岌岌可危。不过经过上一场的拼命厮杀顽强抵抗,京城那边的援兵也终于在众盼之中来到了泉溪城,与之一起的是一大批粮草,这一切都让泉溪的士兵有了喘息的机会。
除夕夜,李将军仍然没能赶回家,不过这一年的除夕军营却格外热闹。原是李夫人早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备好了一切物品赶来军营和他们一起过节。
初雪轻轻覆在枝头,被突然挂上的红灯笼扫落与同样银白的地面融为一体。
李璟月一边哈着气一边将脚边的灯笼马不停蹄地挂在树枝上,外边实在太冷了。军营驻扎的都是些布制帐篷,四面光滑,灯笼无处可挂,李璟月便在附近寻了一棵枯树用来挂过年灯笼。
好在那枯树就长在军营附近,灯笼挂上去,军营里的火光打过来,在这片同一色驻扎地中到也算得上是一副盛景了。
将自己手中的挂完,李璟月仰头看了一会,觉得低处过于密集,高处又过于稀疏。
她托腮想了想,不行还是等上去,在高处挂一些,索性还有一些灯笼,说干就干,她搓了搓手,二话不说就爬了上去。
那边出来寻她的白钰,过来就看见她四脚并用麻利爬树的模样,“你干什么?”他问道。
“挂灯笼啊!”李璟月边爬边回答他,仰头四处看了看手扶着树干,选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站好才由高向下望去。
虽然现在看见的白钰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过李璟月莫名从他刚刚的语气中听出了些打趣的味道。
不过她自幼习惯了,也不管他怎么想,见他刚好在下面,就冲他说道:“下面能挂的地方都挂满了,正好你来了,我待会也懒得再下去了,等我把手中的这个挂完,你就把你脚边的那些递给我。”
白钰瞅了眼那些灯笼,双手一拢就全部篡在了手中,脚下一动,人稳固的站在了李璟月身旁。
看着他手提灯笼还无比轻松的模样,李璟月眨了下眼,她清咳了下,笑道:“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上来!”
白钰错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手中的灯笼问道:“这些,挂哪?”
李璟月挑了下眉,将一切都看眼在中,最近的白钰总是喜欢躲着她,不过她什么也没说,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总归不会是讨厌她才躲着她的,这点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她抬手指了指,“你挂那边,我挂这边。”
“好。”白钰递了几个灯笼给她之后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挂灯笼了。
李璟月看着他的背影,眉眼在不知不觉中就弯成了月牙状,白钰这个人好像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别扭啊!
多了个人,速度自然也快了不少,这几个灯笼没过了一会儿就挂完了。
营帐内也被贴上了大红色的窗花,那么多人要一起吃饭自然就不能再像往日一样在营帐内了,于是便由几个士兵换批巡逻,其余人在外面的空地上烧了几堆火大家围着火堆坐着,又搬了几张简陋的桌子放在一旁,在上面摆着许多热腾腾的饭菜,李夫人将自己带来的糕点一一发下去。
这些热食放在外面没过多久便凉了,纵使天气严寒能令热菜凉透,却到底冻不住人们炽热的心,挡不住一群人的狂欢。
李凌燃端起桌上的盛满酒的碗,起身说道:“兄弟们,今日是除夕,咱们今夜就吃个痛快也喝个痛快,平日里让你们压着些自己的本性,今日都给我放心大胆的去吃!”
士兵们原本就饿,平日里又长时间需要保持高度警惕,吃饭都是马虎一下饱了就行,今日一下子看到这么多菜,早已是饥肠辘辘,现在李凌燃一发话,底下便传来一片雀跃欢呼之声:“哦哦哦!将军痛快!”
李凌燃笑着摇头,坐下时拿起筷子夹了一夹菜放入身旁妇人的碗中,柔声道:“今日辛苦你了。”
李夫人脸上带笑:“不辛苦的。”
李璟月原本埋头吃着饭,听到他们谈话,忍不住撇嘴道:“还不是因为你总是待在军营,一年能回几次家?如此一来弄得我也没机会见到阿娘,她一个人在家多无趣的,我们回不去那她便只能来军营找你了。”
因为坐得近,她的声音虽然小,却还是被那两个人听见了,李凌然颇为尴尬,他发现自家女娃长大了之后就不似以前那样好糊弄了甚至还时常能掀他的短,让他这个老父亲下不来台。
李凌燃尴尬的轻咳一声,“你这孩子!”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正色道:“看来是时候为你挑个如意郎君了,省的你一天到晚在我和你娘面前瞎晃悠。”
他原本是只是一句打趣的话,谁知李璟月一听却是急了,白净的脸上蹭的就染上了一抹红晕,“阿爹,你胡说什么呢!”
她的反应太大一下子就吸去了众人的目光,无人注意到这话一出时同样不对劲的还有白钰。
李凌燃蹙眉想了一会道:“哪里算胡说?你如今16岁了,也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言罢又问一旁静静坐着饮酒的白奕,“老白,你说是也不是?”
见问道自己白奕便放下了盛酒的碗,认真回道:“虽是已到年纪,不过婚嫁之事还是璟月自己决定较为稳妥。”
李凌燃瞅了自家炸毛的女儿一眼笑道:“她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的,也没个心眼,能知道些什么呀。”
他重新端起桌上的酒碗,抬头时视线不经意扫到不远处端坐着的白钰。不禁感慨道钰儿这孩子,如今长得倒是越发出挑了,放眼整个泉溪城实在是很难找到能与之媲美之人呢。
若是真要为小梨挑选一个如意郎君的话,他必然得对此人有所了解,这人对小梨必须要好,最好是婚后他也还是能时常瞧见小梨,如此想来就只有......
李凌燃喝光了碗里酒,他又扫了白钰一眼,放下碗为自己续满酒,转身对白奕颇为认真的说道:“说真的老白,我觉得你家钰儿和我家小梨倒是很值得考虑考虑呢。”
“咳咳咳!”李凌燃随口讲出来的话,太过惊世骇俗,李璟月冷不防被饭呛了几口,她完全不敢看一旁的白钰,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冒烟,她扶了扶额,对李凌燃说道:“阿爹,您还是快好好吃饭吧!”
李凌燃转念一想,白钰的额娘是那样端庄的一个女子,那白钰自然也更偏爱于那些闺中小姐,偏偏自家女儿与之实在相差甚远,由此可见二者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于是便也不在做过多言论,径自揽过白奕的肩膀便开始大笑起来,“哈哈哈老白,玩笑话,你也不用细想,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白奕拿起酒杯,看了一眼自己默不作声的儿子,与李凌燃碰了个杯,笑道“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
这场闹剧便也这么不了了之了,闹剧说者无心,在常人看来不过玩笑一场,却在有心人那里掀起惊天巨浪。
宴席散去后,白钰,李璟月二人回到了幼时居住的那所院子,一路沉默。
女儿家在军中是有诸多不便的,自及笄回来后李凌然考虑到白钰与李璟月已是成人。若还是单独让二人住不免要生出些闲话,李凌燃便让陈清言,冯嘉年与他一起住在了这所院落中。
冯嘉年经历了上次的事后便不怎么爱见人,所以今日他们一直在这里,这会估计已经睡下了。方才一路无言,这会又担心回来得太晚吵到别人便更是无话可说了。
李璟月只觉得这一路她与白钰之间都有些怪异,可具体有何怪异之处她又说不出来。
眼见就要走到门前,李璟月心里的不安总算是快要放下了,与白钰互道晚安之后她就急忙打算关上门让自己静静。
随着木门即将闭合,两个人的心都越来越烦躁,一个忙着躲,一个犹豫着要不要说,白钰他紧了紧拳,就在木门即将关闭时突然出手抵在了门檐,“等等!”
李璟月心下一跳,“怎......怎么了?”
“今日......”
他一开口李璟月的心中就越来越忐忑,完了白钰要因为阿爹的话和她算账了。
一阵沉默......
她在门前忐忑了半天也不见白钰说什么,正想出声询问,就听见他又说道:“今日夜里恐有些冷,你记得关好窗。”
嗯?关好窗?只是如此?不生气,也不问什么吗?李璟月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你也是!”
“啪!”木门在这僵持中最终还是合上了。缝隙处透出一丝昏黄的光打在白钰的衣角,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满是沟壑的木门。
独自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便回过头穿过覆满白雪的院落,他走了。
几步之后,白钰停在一棵枯树前,忽然伸手接住了从枝丫上坠落的小雪堆,这个季节终归是有些冷的,有些话还是该等来年梨花盛开再与她说......
然万事与愿违,第二年春,梨花盛开,北冥与褚夏国再次陷入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