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站着个人。

沐汐也感受到了，一位年轻人，金刚凡境，远不是苏昌河的对手。

苏昌河当然也知道这点。且不说对方境界不如自己，就算是高于自己，他也未必会放在心上。因为他是杀手，不比武功高低，只看杀人能否。初入江湖之际，他就能做到以自在杀逍遥了。

更何况是现在。

其实沐汐对他也一直有个误会，他并不是只会杀任务对象。比如，来找他寻仇的，他会杀；多管闲事的，他也会。只不过，有些时候，苏暮雨会劝他；有些时候，心情不错也能手下留情。

但很可惜，现在的他心情很糟糕，格外的糟糕。

因为外面的人，来的真不是时候。

在他把酒杯放回桌面的瞬间，一直被他很好地被他隐匿起来的杀气就如同沉眠的凶兽，骤然苏醒。他毫不遮掩此刻对屋外之人的杀心。杀意之盛，就连烛火都为之颤抖。

“还不进来，是想让我请你吗？”

言语之中的威胁，显而易见。

隔着门，沐汐也察觉到了屋外之人的惧意。

她神色如常地朝门口看过去。

片刻后，屋外传来了声音。

“……在下雪月城弟子，奉命在此等候青州沐家沐汐小姐，若有冒犯，还请阁下见谅！”

找我的?

雪月城?

屋内的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

沐汐本无意干涉苏昌河与旁人的恩怨，可现在那人是来找自己的，那便不一样了。她在苏昌河意味不明的眼神中起身，走到了门口。

开门后，见到的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人。他面容俊朗，可额头上却满是细密的冷汗。

那年轻人浑身紧绷，一直到门被打开，见到的是位年轻姑娘，才骤然松了口气。可视线却又忍不住往里面瞟。

那般恐怖的杀气，属实罕见。可有屏风阻挡，他根本看不清，只依稀能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形高大的模糊身影。

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掌控全局的从容，还有深不见底的危险。

“你找我?”

年轻人这才猛然收回视线，冲着沐汐抱了一拳，然后道：“是，奉大城主百里东君之命，在此等候沐小姐。”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沐汐：“这是大城主命我转交给小姐的。”

信封上写了五个字，小鱼儿亲启。

“多谢。”沐汐接过了信。

“信已送到，在下便先行告辞了！”那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却没有立刻走。他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句：“沐小姐，不知屋里那位是?”

沐汐回答：“是我的一位朋友。”

什么正经朋友能有那么大杀气?！

这位雪月城弟子明显心有余悸，但见沐汐神色自然，也不像是被威胁了的样子。又一想到这沐家小姐都和自家大城主有私交了，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最重要的是，自己绝不是里面那位的对手。与其在这里弄巧成拙，倒不如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雪月城，将这件事情上报，也好查清楚那人究竟是谁。

遂也不再多问，抱拳道：“告辞！”

“不送。”

沐汐关上了门，拿着信回了座。她并不介意苏昌河也在场，直接拆开了信。

百里东君亲笔，欢迎她去雪月城小住几日。说，如果她想进内城，凭这封信就行，不用闯登天阁。当然，她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闯一闯。不想进内城的话，外城也很有趣。想喝酒可以去东归酒肆小酌。还说，四月份有一年一度的百花会，值得一看。

“倒是没想过，沐姑娘竟和大名鼎鼎的酒仙百里东君也有几分交情。”苏昌河悠悠地开口，神情语气都恢复了沐汐熟悉的那副随意模样。

“算不上交情。只是多年前他来找过我师傅，有过一面之缘。”

“哦，差点忘了，你还有个世外高人的师傅了。那沐姑娘的下一站，可是那江湖第一城，雪月城?”

“嗯，四月百花会，我想去看看。”

“百花会啊。”苏昌河轻叹了一声：“据说那是雪月城一年一度的盛事，那些自负风流的世家子弟也都会前去赏花饮酒。”

说到这里，他冷哼了一声：“附庸风雅。”

沐汐对人不感兴趣，只是好奇那满城的花都开了的模样：“百花齐放，到底是人间美景。”

“……也是。不过可惜，一直无缘相见。”

嗯?

“为何?”

若是别人问这个问题，苏昌河一定以为他是故意在挑衅自己，但问的人是沐汐，他只觉得哭笑不得。

“沐姑娘，你是不是忘了，我是送葬师啊。”

沐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可你们之前不还一起共抗魔教东征吗？”

“是啊，”苏昌河轻飘飘地回答：“但这不是结束了么。”

所以呢?

他从沐汐直白的神情上看出了她依旧困惑，于是又说道：“雪月城或许不介意，但那些个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就不好说了。毕竟是人家好事，总不能打起来砸场子吧！我们是杀手，又不是流氓！”

如果是别人，多半也会对自己的这番言论翻个白眼，可沐汐很淡定地认可了这个答案。

苏昌河笑了。

目光偏移间，他看见了沐汐随手放在桌上的信。信封上，那潇洒的五个字映入眼帘。

“小鱼儿?”

沐汐闻言应了一声，随即才反应过来，苏昌河并不知道这也是自己的名字，于是解释道：“这是我师傅给我取的名字。”

有些地方会给孩子取个乳名，故而苏昌河也没有多想。他将这个略显亲昵地名字在舌尖滚两圈，然后做出点评：“嗯，比沐汐好听。”

沐汐倒并不觉得哪个好听，或哪个不好听。只是，“小鱼儿”这个名字于她而言，听得更久，便更亲切些。

而苏昌河大概是真的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呢喃了好几遍，好像这三个字别有深意似的。

“小鱼儿，小鱼儿，小……等等，小鱼儿！”苏昌河忽然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笑道：“小鱼儿，你叫小鱼儿，但是你却养了只猫?”

沐汐嗯了一声，望着苏昌河：“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只是觉得有趣极了！”苏昌河摆摆手，脸上的笑意不减：“哎？你这次怎么不问我哪里有趣了？”

“我想我知道。因为，猫吃鱼。”

嗯，确实是这个原因。但是苏昌河看着她一本正经说出这句话的模样，只觉得这是更有趣的事情。

“哈哈哈哈……小鱼儿，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人！”

嗯？

“苏公子，你还是第一位觉得我有趣的人。”

“是吗？那说明我慧眼识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