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继续顺着街道往前逛着，走走停停，沐汐看见感兴趣的就买一点。当了一路的散财童子。苏昌河也没再说她败家，勤勤恳恳地当着一个合格的小跟班，帮她拎东西。

走着走着，两人不约而同的在一家酒肆门口停了下来。

东归。

即使沐汐不喜欢喝酒，可这毕竟是酒仙百里东君亲笔推荐的酒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品一品的。

苏昌河听了她的话，剑眉一挑：“他只和你说了可以来小酌一杯，没说其他的？”

“没有啊。怎么了？”

苏昌河看着她，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异样。又想她之前也不知道在哪座深山老林里住着，应当是不知道，遥想当年，还是镇西侯府小侯爷的百里东君在那材桑城开过一家酒肆，就叫东归。

“既然是酒仙推荐的，那必定错不了。或许，还能喝到那正宗的风花雪月也说不定！”

沐汐刚想说，这风花雪月是酒仙百里东君酿的酒，应当不是外面的这些酒肆能喝的到的。她的身侧，就忽然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你想喝风花雪月？”

沐汐一惊，转过身来，更是一惊。

因为那人她知道，就是百里东君。

“你……”

“我是这间酒肆的老板。”百里东君面不改色道：“姑娘可要喝点什么吗？”

苏昌河听他这样说，慢慢勾起了嘴角：“我们想喝那七盏星夜酒，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

七盏星夜酒，当年百里东君与天启碉楼小筑的谢师比酒，一战成名，名扬天下的佳酿。

据说，琅琊王萧若风当年喝了这酒，直接破镜了。

“七盏星夜酒啊。”百里东君轻笑了一声，“白昼见星辰，时机未到。”

“喝个酒还这么麻烦。”苏昌河颇为不屑，但来都来了：“那你还有什么酒?”

百里东君眼皮子抬了一下，看见了沐汐手里刚买的茶花：“有花，又有月，可喝风花雪月！”

苏昌河翻了个白眼：“这雪月城哪家酒肆没有风花雪月?”

“那不一样，我的酒更香！”说罢，百里东君手一抬，沐汐手里的茶花便飘飘然进了他的手。他拿着花，青衫长袖一甩，转身进了酒肆。

苏昌河眯了眯眼，也抬脚走了进去。

沐汐摇了摇头，也跟了进去。

她虽然看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她清楚，无论是百里东君还是苏昌河，都很清楚彼此的身份。只不过，都没有点破。

他们在酒肆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又点了几盏小酒，边喝边等。而这一等，直接等到了月半三更。森冷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了他们的桌子上。

苏昌河的耐心也完全告罄，将酒杯磕回桌面后，起身就往酒肆的后院走。沐汐想拦都拦不住。只好和他一起进了后院。

而一进去，便看见百里东君站在屋顶上，翩然起舞，如痴如醉。一缕被拉的长长的酒水披着月光，在空中翩然流淌。等他停了舞蹈，一甩青秀，那汪酒水便飞回了属于它的酒坛。

百里东君见两人就站在院中，直接勺了两杯，送到了两人手边。

“喝吧，这便是风花雪月。”

沐汐轻轻嗅了两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花香，随后又喝了一小口，清冽甘甜，唇齿留香。

是比他们在之前客栈的客栈喝的更令人陶醉。而且喝完之后，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小时候爬上屋顶去晒太阳的感觉。

“如何?”百里东君问她。

“好喝。”

百里东君被如此苍白的两个字砸了个措手不及：“……没了?”

“我不怎么会饮酒，所以也不会品。”沐汐解释道，并且认真多说了一些感受：“这酒，让我很安心。”

百里东君勉强接受了这点，然后偏过头去问苏昌河：“那你呢?”

苏昌河还没喝，他听完沐汐的话，又看了看这像是泉水一般的酒，然后才仰头饮尽。

他一点没感受到沐汐说的安心，只觉得很柔，也很凉。

他会喝酒，但和百里东君他们完全不一样，他对酒本身没什么追求。他更在意的是和谁喝，在哪里喝，为什么喝。

这杯风花雪月，是为了试探一下百里东君，也可以说是挑衅一下。

他一个暗河的杀手，在江湖第一城雪月城，喝一杯酒仙百里东君酿的酒。

但现在，感觉一般。

他啧了一声，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身侧的沐汐。

她也在看着自己。

“……确实好喝！”

百里东君无语地看着这两个人，只觉得糟蹋了自己的酒。

………………………………

雪月城，百花会。

沐汐和苏昌河不早不晚的进了雪月城的第一乐坊，雾雨轩。

阁中遍地都是鲜艳的花卉，雅乐奏起，花香四溢。饶是苏昌河，望着这番盛景，也不禁夸赞了一句他甚至觉得，今天这酒比那天百里东君酿的风花雪月更好喝一些。

也不知道，这话要是让百里东君听到了，会不会气到直接把他轰出雪月城。

他觉得好笑，正想和沐汐分享一下的时候，却忽然瞧见了一只很不一样的蝴蝶。

纸蝶。

他眯了眯眼，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伸手抓住了它。刚才还在振翅翩翩的纸蝶，瞬间变回了一张纸。苏昌河看了眼纸上的内容，神情有些意外，还有几分古怪。

慕青羊之前还用纸蝶逗过山君，所以沐汐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暗河慕家的纸蝶。

她见苏昌河面色不愉，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就是太久没回去了，他们不放心了。”苏昌河满不在意的解释。但又喝了杯酒后，便立刻站起了身：“来的是苏暮雨，我得去一趟。”

沐汐不多问，只说：“好。”

雪月城外，西郊树林。

苏暮雨背着伞，站在那里，遥遥望着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雪月城。在那头花好月圆的月亮，在这里也变得清冷起来。月光落在他身上，也像是披了一层霜。

“暗河是没人了吗？还要劳驾我们的傀大人亲自跑着一趟。”苏昌河卸了伪装，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傀大人，按规矩，十日不回暗河，才要下追捕令吧？我这还有一日呢！”

苏暮雨收回视线，落在自己的这位好兄弟身上，淡淡地开口：“我并不为此事而来。我来是因为，有人给我送了封信。”

“谁啊？写了什么？”苏昌河困惑：“和我有关系？”

“有。是雪月城大城主，百里东君亲笔手书。说你在雪月城，”说到这里，苏暮雨顿了顿，才看着苏昌河一字一顿道：“吃软饭。”

“放他娘的狗屁！”

吃软饭这三个字，刺激地苏昌河直接怒骂了一声：“谁吃软饭了！老子明明……”苏昌河手指指天，信誓旦旦，却也忽然词穷。

因为他没钱了。

他的钱给了沐汐原来的马夫一部分后，剩下的，都交给客栈当定金了。之后在雪月城的花销，确实都是沐汐承担的。

看着苏昌河戛然而止的叫骂，苏暮雨轻笑了一声。

苏昌河看习惯了沐汐散财童子的行为，也并没放在心上。现在这么一说，顿感格外丢人。他开始迁怒：“这酒仙是喝撑了没事干了嘛！”

“昌河兄别激动，别激动。”百里东君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这里，他站在树梢之上，“我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担心不写得严重些，暮雨兄不愿意来。毕竟，人家现在是傀了嘛！”

苏暮雨闻声望去，客气地和对方见礼：“百里城主。”

百里东君飞身而下，站在两人的对面，回了一礼：“暮雨兄。”

苏昌河没什么好脸色的冲着百里东君开口：“大城主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有何贵干啊？”

“喊来暮雨兄，是担心场面闹大了不好看。主要，还是有件事情，想拜托昌河兄。”

百里东君说的很客气。但苏昌河听着，却不觉得是什么好事情。百里东君和自己之间，他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沐汐。

“何事？”他问。

百里东君，看着苏昌河：“我希望，昌河兄在接下来的一年，至少一年时间，不要再和小鱼儿见面。”

小鱼儿？

在场唯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苏暮雨，一脸困惑地看向自己的好兄弟。

苏昌河看着百里东君，冷笑了一声：“凭什么？”

“早年间，她的师傅曾拜托过我。若有一日，她踏入了这红尘，希望我能对她照拂一二。”

“那与我何干?”

“昌河兄，你别误会。我并不会干涉她与你相交，这是她的权利。”说到此处，百里东君也轻轻的摇了摇头：“但是，昌河兄，我也并不希望她只有你一个朋友。”

苏昌河沉默了。

百里东君继续说道：“想必，小鱼儿应该已经告诉过你，她的来历了。现在的她，涉世未深，她不懂这里的现实，更不懂这里的人。你对现在的她来说太危险。”

苏昌河明白百里东君的意思了。但他此刻却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地方被堵住了，令人不爽。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便只好辛苦暮雨兄，把昌河兄你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