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为何不许我入你那华胥幻境?”
宋凝脸上的泪早就干了,却还隐隐现出斑驳痕迹。她哑着嗓子问,明明没了力气,但还是不死心。
“尘事未了,幻境也收不了你。”
君拂还是一如既往地点到即止, 见她沉默下去,叹息着开了口。
“更何况一国将领,怎能就囿于这儿女情长。”
宋凝空洞的双眼忽然一滞,看向君拂。
“紫徽枪宋凝,特来向阁下讨教!”
自己的飒爽快语犹在耳畔,她怔怔地望着被废的右手。
虽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练武,但尚还能勉强活动。
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宋凝眼中又重新燃起光彩,本想向君拂答谢,来人却先一步起身。
“对了,沈岸已经知晓了全部真相。如何决定,取决于你。”
(二)
她一个人在院中呆呆站了许久,直到丫鬟赶来焦急查看。
“是啊,取决于我。”
七年了,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她顿觉豁然开朗。
“夫人,将军让我来看看您,要不先喝碗燕窝......”
未等话说完,她就端过瓷碗一饮而尽,淡淡地嘱咐道:“去叫沈岸过来。”
夜色深沉如墨,宋凝却觉着身心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从没有想过,原来放弃于她而言,竟是这么简单。
沈岸一下午都未曾阖眼。来的路上他便设想过诸多可能性,但直到他真的亲耳听着了,还是如遭雷击。
“和离吧。”
他不知怎么开口,又该怎么接受。
时间逃跑似地过去。
“阿凝......我们就......就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他艰难启齿。
堂堂七尺男儿,眼角竟有些不争气地红了。
她笑魇如花。可这笑宛如凌迟之刑,晃了他的眼,扎进他的心,刺得他生疼。
“你了解我的脾气。行至如今这步,我宋凝认了。况且这本就是当初你求的和离,夫妻一场,那便如你所愿。”
沈岸猛地闭上眼,几欲站不稳。
“待明日.......我会答复你。” 沈岸失魂落魄地推开门。 “我明白迟了,但还是欠你太多,我.......往事种种,都是我被蒙了眼,我对不起你。”
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她破天荒没有回头。
(三)
这晚,宋凝难得睡了个好觉。
诚如她所想,沈岸终归是讲信誉的。第二天午后,他便差来丫鬟传话,应了和离。
“将军进宫里好几个时辰了,夫人您都不问问他做什么去吗?”
小丫鬟心直,急着为自家大人打抱不平,宋凝也不多问,只静静收拾着她的行李。
嫁衣、首饰那些都不带了,她如今已重得自由,那些个累赘得很。
眼角余光轻扫,她一眼就瞥见那心爱之物。宋凝勾起朱唇笑了,抬手一把握住紫徽枪,拿起绢帕细细擦拭尖刃上的色泽。
你的主人就回来了。
万事开头难,你再等上我个几年,我定能重新带着你上战场去大杀四方!
“夫人,您就真的不问问?”
“别唤我夫人了,从今往后,我和你们大人各走一边。”
她漠然的语气让丫鬟一惊。
“奴婢知道您之前受了委屈不肯原谅将军,可这也怨不得他,都是那柳......”
饶是丫鬟再蠢笨也识趣地打住了。
这将军府里谁人不知,柳夫人是大夫人的死对头,抢了将军和大夫人的姻缘。
果然,宋凝嫌恶地瞪着她,仿佛听见什么不合时宜的笑话一般。
“别再让我听见柳萋萋的名字。”
她最痛心的,不是柳萋萋顶替她身份欺骗沈岸,也不是柳萋萋图她正妻地位。
而是洛儿啊。
“夫......您放宽心!那女子不会再来碍您和将军的事,还用不着将军出马,她和小小姐就被老夫人赶去别院住了,将军他.......”
“他是极舍不得您的。”
“又能如何?”宋凝声线一如往常的清冷,冷得快结了霜。
负了便是负了,破镜难重圆。
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