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次相遇，依旧是在烂桃山上，桃子熟时。

　　铁扇牵着牛坐到桃树下，心中懊恼此番来迟，错过了漫山的桃花。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

幼年孙悟空喂！

铁扇刚欲抬头，就有一只又大又红的鲜桃坠落眼前，急忙伸手接住；再抬头时，只见一只金色毛发的猴子坐在树杈间，一条尾巴左右晃动着，两手各抓了两只桃子，正冲她咧嘴笑得开心，可不就是上次惹她生气的那只猴子？

幼年孙悟空还说你不是放牛的，这不，又牵了牛上山来！

幼年铁扇哼！

铁扇瞪了猴子一眼，起身要走。

幼年孙悟空哎！你怎么又生气了？

猴子跳下树来喊道，

幼年孙悟空我请你吃桃，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猴子捧了四个大鲜桃站在铁扇面前，目光期待，笑容可掬。铁扇看着他憨厚的模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对他展颜一笑。

幼年铁扇我真的不是放牛的。我生活在罗刹族，是那里的公主。我叫铁扇。

幼年孙悟空我叫孙悟空！

幼年铁扇你是哪里人？

幼年孙悟空我来自东傲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

幼年铁扇东傲神洲与西牛贺洲相距甚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幼年孙悟空自然是来拜师学艺的。我师父就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菩提老祖！

孙悟空兴奋地爬到树上，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方寸山，目光崇敬，神采飞扬。铁扇看着这只心性单纯的小猴子，不禁有些新奇。她并未与凡人有过多接触，却看得出来，这只小猴子比凡间其他生灵更具悟性。

　　此后连年，铁扇每每从桃花时节便来到烂桃山上，一直等到桃子熟时，孙悟空上山砍柴，同他说话。

幼年铁扇花果山上有什么人？

幼年孙悟空花果山上有猴子！

幼年铁扇没有人吗？

铁扇有些失望。

幼年孙悟空有的！有的！有清颂！

猴子跳了起来。

幼年铁扇骗人！哪有人愿意整天跟一群猴子呆在一起？

幼年孙悟空你是罗刹又不是人，而且我也没骗人！

铁扇撇了撇嘴，把脸转到一边，冲猴子耍起了小性子。猴子却浑然不觉，依旧笑嘻嘻道：

幼年孙悟空以后你来花果山，我请客。

铁扇翻了个白眼，决定拿出自己作为公主的气量，不跟猴子计较。

幼年铁扇清颂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猴子生活在一起？

幼年孙悟空清颂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她醒来后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我，所以就跟我去了花果山。

幼年铁扇你又骗我了。人出生的时候都是小婴儿，有爹娘抱着，怎么跟你去花果山？

幼年孙悟空清颂不是婴儿！我出世时，石惊东海，海水分浪，她就出生了，与我一般大小，一样灵慧！

幼年铁扇那她就是不是人！

幼年孙悟空她是人！

……

对于清颂是不是人的问题，他们争论了很久。他们谈论的内容还包括花果山有多少只猴子，天空中有多少颗星星，以及菩提老祖为何在此隐居等等。

　　一晃七年过去。

　　第八年，桃花落在铁扇肩上时，她正想着：不如邀请孙悟空来罗刹族玩吧？

桃花谢了，桃树开始结出青涩的果实。铁扇摸摸身旁大白牛的耳朵，笑着对它说：

幼年铁扇孙悟空快来了。

桃子成熟了，又大又红，沉甸甸地压在枝头。可是没有猴子来摘桃。铁扇对自己说：

幼年铁扇再等等吧，等会儿就来了。

　　熟透的桃子坠落在地上，无人去摘，无人去捡，渐渐坏了、烂了。原来烂桃山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可是桃子都烂了，怎么还没有猴子来吃？铁扇怔怔地看着地上熟透了的桃子，说不出话。

　　秋风起，桃树凋零。猴子没有来过。

　　当冬季的第一片雪花落在铁扇绝美的脸颊时，很快就融化成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像一滴泪的形状。铁扇没有察觉。

　　又是一年春风吹又生。

　　桃花又开了，漫山的嫣红。铁扇想起她第一次来烂桃山看桃花时，是没有猴子的。只有大白牛陪着自己，安静地从林间走过。

　　她抚摸着大白牛头上那对大角，对牛笑了。牛用那双温和湿润的大眼睛看着她，不吭声。

　　她牵着牛飞向三十三重天。她知道猴子不会来了。

　　漫山桃花落时，纷纷扬扬，恣意飞舞。铁扇在云端遥遥看着，却不靠近。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