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时,天色渐暗,屋里不知什么时候掌了灯。
陆嘉学和沈清面对面坐着。
沈清都督大人你输了。
沈清都督大人我又赢了,这要是有筹码我应该已经要发财了……
沈清哎呀!又让我赢了,你好好下,别老让我啊!
陆嘉学额角一抽,薄唇微抿,顿了顿:
陆嘉学……再来。
陆嘉学眼睛发酸的时候,打量对面的沈清。
滑下来的一缕碎发被她粗鲁地别到了耳后,身子前倾,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棋盘。
半晌,像是见着了老鼠的猫一样,眼里倏地一明,弓起身子猛然一扑,“哒”地一下捉住了猎物。
沈清都督大人,让你看仔细看的吧,我又赢了。
她喜不自胜,眉宇间还带着点狡黠的幸灾乐祸。
他向下瞥去,果然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快要占满整个棋盘里,找到了一行藏匿其中的、连续的黑子。
陆嘉学皱皱眉头,语带抱怨道。
陆嘉学不行,我眼睛都花了。
沈清都督大人,男人不能说不行,我眼睛也花了,这很公平…
沈清随意附和,一边捡棋子,一边聊天,可能是年纪大了,你以后不要晚上看书,伤眼睛……
陆嘉学随即一愣,这亲昵的语气,让他没来得及咀嚼那句他老了的失礼的话……
灯烛上的火花噼里啪啦的炸成了一团。
陆嘉学理了理纷乱复杂的思绪。
他并不想因为今日皇帝问及沈添福的事情而去怀疑魏凌。
毕竟他们同是军营出身,也都不喜欢文人满肚子的弯弯绕绕。
他现在应该处理的是放在眼前的问题。
该怎么回绝皇帝的提议——正月初八那天,皇帝让他带上沈添福一同进宫贺寿。
其实这是理所应当的要求——陆嘉学这里毕竟阖府上下没有能料理后院的女主人。
而一般进宫贺寿,既是本分也是属于官员的荣誉——平头百姓们求也求不来的殊荣。
陆嘉学你正月初八那天随我进宫。
陆嘉学突然出声。
沈清本来捡棋子正在兴头上,被他这一打岔,黑白子哗啦啦的散落一棋盘。
沈清我?
沈清指着自己的鼻尖。
沈清双眼圆睁,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陆嘉学被她这呆萌样子逗笑了。
在这个封建社会礼法束缚的厉害,对女子要求更是严格,讲究的是走不摆裙,笑不露齿,更加不能出现这样的表情管理。
陆嘉学笑完迅速收声。
干咳了两声。
陆嘉学嗯,是你,我会让人准备衣裳,你从今天开始在院子里好好学学规矩。
沈清眉毛一皱。
还学什么规矩啊,不是在家学过了吗?
在原主沈添福的记忆里,满是教引老师横眉冷对的嘴脸,和能惊醒噩梦的惩戒。
想到这里沈清觉得左手手心似乎都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陆嘉学忘掉以前的那些青州规矩,更不许跟宫里见到的任何人提青州二字。
陆嘉学你是在京城长大,我陆府的表小姐。知道了吗?
沈清愣住,这还要她彻底割裂沈府的一切吗?
沈清那我叫什么名字?
沈清这么嘀咕,嘴上便问了出来。
虽然她是在青州长大,在京城也不认识几个名门闺秀。
但是既然要偷换身份,她当然自己可以有更好的身份。
陆嘉学叫程润秀。记住了,宫里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千万别轻易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