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一次写小说
作者不喜勿喷
🐮🐴🐮🐴🐮🐴🐮🐴🐮🐴🐮
体温计显示为39.3C的时候,我给夏微打了个电话。
她在三月的午夜匆匆赶来把我带去医院,二十分钟后,我躺在流动病房的硬板床上,被来势汹汹的流感折磨得闭不上眼睛。
前两天下午我爸爸请我看电影,在缪斯影城。我到得有点早,捧着一杯热奶茶等我爸来。
那一天的阳光格外慷慨,浩浩荡荡地铺洒在晏城的每一个角落。胡莱莱的号码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的时候,正好有一片光闪闪发亮地蒙住了我的眼睛。
她说:“云喜,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和你说一声。”
我忽然有点怕,一个平日里用惯了林志玲口吻的人突然换上了《新闻联播》的腔调,实在是让人心里没底。
上一次听她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还是在夏微出事的那一天。
总之,不祥的预感让我陷入了沉默。
她马上说:“你别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顿了顿,又说,“是顾轻决回来了,我和夏微在晏城机场看见他在取行李。这么多年了,他竟然一点都没变,我一眼就看到人群里最帅的那个……哎哎哎,你掐我干嘛呀夏微?!”
我拿着电话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听见我爸喊我:“云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摇摇头,甜蜜地挽住他的胳膊,说:“爸,你怎么总是迟到啊,咱们得摸黑进去了。”
后来我爸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大清楚,那天看了什么电影、主演是谁,也都在记忆里空白一片。只记得影片放到高潮的时候,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哭声,坐在我旁边的小女生嚼着口香糖嘟囔了一句:“简直矫情得令人作呕!”
荧幕的光朦胧地照着我苍白紧绷的脸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滚烫的眼泪早已经糊了满脸,量多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于是我也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简直矫情得令人作呕!”然后就被我爸狠狠地打了一下后脑勺。
顾轻决。
我在黑暗中一遍遍咀嚼着这三个字,每一个字我都认得,连在一起却让我头脑发钝。
万万没想到,我这辈子竟还能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更没想到的是,五年了,这个名字竟还如同诅咒,轻易在我心里砸出一个血淋淋的洞,我看见有什么东西从那儿涌出来,像潘多拉的盒子被开启的一瞬间,怨恨、憎恶、切齿的疼痛和藏得深深的期盼都一股脑地涌出来。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样模糊而遥远,那些在时间的抚慰下渐渐愈合的伤口又被毫不留情地撕开了一角,有一双手顺着这一角用力一扯,轻松地扯出一个完整的、新鲜的伤口。
一切与伤寒有关的症状全部袭来。头晕,四肢麻痹,胸闷,眼眶刺痛,幻听,五脏俱焚,瞳孔里像是灌满海盐,咸涩难忍。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也是这样暗淡的光线。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头顶的那一片耀眼星空,也在那一刻忽然散尽。
顾轻决就站在类似的黑暗里看着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初冬的薄雪无知无觉地落下来,一点预兆都没有,一片接着一片地在风里打着旋儿。我从没觉得北方的雪可以凄美到这个地步。
我就站在那样的风雪里,屏住呼吸,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就像瞪着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而他始终不肯开口,沉默得让人心寒。
我终于绝望,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下翻腾的泪水,自嘲地笑了一下,“顾轻决,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要去怨恨谁,特别是在遇见你以后……我以为你来了,就是上天对我额外开恩,我的人生从此有了保障,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去感受爱,感受那些……美好的……温暖的东西了……”
我的声音很轻,透着难以抑制的悲愤,“但是顾轻决,你是好老师,教会了我爱,又附赠了一门关于恨的学问,真得谢谢你教会我,原来恨一个人是这种滋味。”
雪花还在无知无觉地下坠,一片片、一丛丛地落在顾轻决哀伤的脸上,他的眉毛、鼻梁、嘴唇,都一点点、一点点地被纷飞的雪花刮得面目全非。
这么多年了,我再也没遇见过那样的雪,还有那些逆着风暗淡散尽的星星。
电影散场后,爸爸在附近的药店给我买了板蓝根和利巴韦林,嘱咐我回去即刻吃上,再好好地睡上一觉,以防感冒。随后接到李阿姨的电话便匆匆地赶回家去。
说起“家”,我还真是没什么可说,当然也没什么不可说。
几年前我爸和我妈离了婚,一个人去了美国,回来的时候已经组建了自己的新家庭——第二任妻子李阿姨,以及他们的一对双胞胎女儿——阮陶和阮瓷。
我喜欢那对双胞胎姐妹,姐姐阮陶虽然患有轻度智障,却是一副清秀安静惹人怜爱的模样;妹妹阮瓷生得一双精灵似的大眼睛,倔强懂事得像个小大人一样,难能可贵的是十分爱护姐姐,让人放心。
回到家后我便开启了持续高烧模式,从37°C一路飙升到38.9°℃,接连两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脑子里不断循环着胡莱莱说过的那句“颜轻决
回来了”。
夏微曾说,女人的烧,往往是伴着骚一起来的,一旦生病,就一定会衍生出空虚寂寞冷的并发症状,随着体温的升高,自怨自艾的数值也会不断加强,接下来,很可能,原本不会发生的情感事故就会发生。
我被这种毫无逻辑又狗屁不通的观点击中了天灵盖,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默默地想,如果我就这样死在家里,虽然是被高烧活活烧死的,但是坊间一定会有谣传——我是因为听到了顾轻决回来的消息活活把自己骚死了。
为了不在我死后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一阵天昏地暗的咳嗽过后,我给夏微打了个求救电话。
而此刻,医院的窗外亮着点点灯火,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悠悠地浸润着我的肺腑,洁净而清爽,终于,我裹着夏微的大衣恍恍惚惚地陷入了梦境。
梦里是一望无垠的麦田,凉风习习,一阵一阵的麦香涌进鼻息。小小的我甩动着小小的手足飞快地奔跑在麦浪之间,猛一转身,看见远远站着的阮云贺,白衫影影绰绰地模糊了容颜。
我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一阵心慌,像是知道他要一个人走掉似的,恍惚间泪如雨下。
果然,麦田尽头的少年缓缓转过身去,任我拼命地尖叫呼喊也不再回头。
我跌入无尽的创痛中抱紧自己不停颤抖的肩膀,直到麦田溶化成一望无垠的黑色浓浆,而我像一粒核仁,在无声起伏的黑暗中沉溺下去。
醒来的时候早已是一身冷汗,抬手擦了擦额上豆大的汗珠,听见夏微
问我:“又梦见你哥了?”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窗外天已微亮,那些针扎似的疼痛已经被药物渐渐抚平,夏微递过来一杯热水,隔着模糊的蒸汽,我仿佛看见十七岁那年的自己,消瘦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化不开的浓雾里。
而我的眼前光影斑驳,仿佛一切都失去了焦距,变得扭曲而模糊。
流感痊愈的第二天,裴兴向我提出了一起赏月的要求,并建议彼此应在赏月之前各自在家解决好晚饭的问题。
裴兴是我的男朋友,这位自认为是考古系“裴勇俊”的忧郁文艺男青年,他的勤俭节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如今我也记不大清楚当初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地跟他走到了一起。如果非要我用有限的记忆回忆概括,事情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在我刚升大三那年,由于学校修建新的宿舍楼,我被分配到了新的寝室。这个寝室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寝室暖瓶里的水要由没有男朋友的女室友全权负责。
说来不巧,时值我才跟前一任男友和谐分手,于是就不可避免地沦为了免费劳动力,与另外三个单身女性一起,肩负起了全寝六个人的热水问题。半个月后,担此重任的免费劳动力缩减为两个人,又过了一个半月,事情就演变成了一个倒霉蛋每天早晚各打六瓶热水的悲惨境地。
那个倒霉蛋就是我。
整整一个冬天,我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打水生活。渐渐地,我的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手臂上的肌肉群也越来越充满男性魅力了,整个人都精神饱满得跟刚从戒网中心里放出来似的。
就在我一边捂着干瘪的钱包,一边不切实际地谋划着搬出寝室的时候,裴兴如一道惊雷,出现在了我哀愁的生命里。
那是一个呵气成霜、冰冻三尺的清晨,当我双手各拎着三个热水瓶埋头穿过操场的时候,一个戴着藏蓝色套袖的胳膊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藏蓝色套袖的主人站在那稀薄的阳光下对我说:“学妹就是中文系的阮云喜吧,我观察你很久了,当然,你不用感到受宠若惊,毕竟我们有理由相信,女孩子的一生总要有点惊喜才算完美。”
我那颗被六点钟的闹钟深深刺痛的心,在他微微上扬四十五度角的鼻孔下,再次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不容我开口,他继续说道:“我想你一定听说过我,是的,我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那位考古系‘裴勇俊’,女生总忍不住私下议论的那个裴兴。
作者先到这吧
作者3189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