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过来时,得知日本已经全面撤离了中国,所有人都在高兴着,只有他笑不出来,叶冲恍然之间,有些心疼自己。
怎么世间所有事情都在变好,却唯独他,要停留在这个慌乱的时代。
“庄哥,我要去延安,何樱还在等我。”
其实叶冲又岂会不知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但他终归是想见见她,那个叫何樱的女人,是个倔丫头;要是他迟迟不赴约的话,她怕是真的要在延安等上个十几二十年。
林小庄欣然的点了点头,也是时候给她一个答复了。
他抓紧去买了火车票,亲自送叶冲来了火车站,“你这病怎么老也不见好,要不你等我两天,等我把手上的事处理完,我和你一块去。”见他咳嗽个不止,林小庄有些担心。
叶冲却摇了摇手,“没关系,我们不是还能在延安汇合嘛!”他看着他,以往的记忆一瞬间涌上心头,叶冲眼睛一酸,满怀心事的抱住了他。
那句“小庄,保重!”只能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庄哥,你一定要保重,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他上了车,坐上了这趟去往他最向往的城市的火车。
火车挂着一节一节的绿皮,车尾望不见车头,外面的花草树木、群山环抱、人影卓越,美不胜收却又一闪而过。
繁花似锦,他却再也无法细细观赏。
时间已是好久,叶冲忍不住的出来问,“下一站是哪?”
“马上要到郑州了。”
他道谢后,又进了车厢,还没到郑州,距离延安还有几站。
嘴巴微微有些干涩,叶冲端起了水杯,想喝上一口水;却难以控制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先是震惊,最后又平静的坐下,他,是要死了吗?
叶冲靠在窗口,回想起自己的一生,黑暗、寒冷、伪装,他从不曾想,何樱在自己的心目中,竟然占据了这样重要的地位。
他所有的回忆里,皆是与她的画面,何樱,是他黑暗中寻找到的光明、寒冷中唯一的温暖、伪装中仅有的肆意。
他还没,见到他的太阳……
叶冲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想活下去,他的每一缕思绪,都在告诉他,要活下去。
延安的八路军处,何樱被政委安排在附近教小孩子们念书,自她看完叶冲缝在领口上的那封信后,这几日都是她鲜有精神气的时候。
日本已经投降,她不论怎样,都在延安等着,等着他就好;若是他好几年都没有来,她便动身去上海或者香港瞧一瞧。
来这世界上走过一遭,总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她拿着教鞭,指着黑板上的粉笔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坐着的小朋友们跟着她念。
何樱很喜欢这篇诗词,不为别的,只因叶冲喜欢。
“山有小口,仿佛若……”
她的光,来了。
何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叶冲提着行李箱,大步的走了过来;他倒是没有直接来到她的面前,而是在底下坐着,手搭在腿上,抬眸看着她。
何樱嗔笑,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记得,那时在被服厂,他也是这样,在她讲课时突然坐在了下面。
她对上叶冲的眸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