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呼啸，卷起赵熹和的衣袍猎猎作响。她站在码头边，目光如炬地盯着不远处那艘货船。
窦昭在她身后焦急地劝阻：“郡主，太危险了！那船上情况不明，我们还是等官兵来了再说！”
“等？再等宋墨就危险了！”
赵熹和头也不回，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亲眼看见宋墨独自一人潜入那艘可疑的货船。
不等窦昭再开口，赵熹和已经提起裙摆，三步并作两步冲向连接货船的跳板。
她的心跳如擂鼓，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跳板在脚下摇晃，江水在身下翻滚，但她没有丝毫犹豫。
“宋墨！”
她刚踏上甲板就大声呼喊，回应她的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黑衣人，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赵熹和小心翼翼地跨过他们，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警惕地环顾四周。
“瑶瑶？”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船舱方向传来。
宋墨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他身上的藏青色长袍有几处破损，胳膊还有一道血痕，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见到宋墨安然无恙，赵熹和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我看到你一个人上了这艘船，担心你出事。”
她快步走向他，“这些就是害了定国公的贼人？”
宋墨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血迹：“已经全部制服了。他们手上有与丁公公往来的密信，正好可以带回去作为证据。”
他转向船舱内，“里面还有两个活口，可以押回京城审问。”
就在这时，码头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赵熹和回头望去，只见一队身着官服的士兵正快速向货船靠近，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紫袍的太监——正是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汪公公。
“汪公公奉旨而来，”
宋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舒展开眉头，“看来皇上已经得到消息，派人来协助我们了。”
赵熹和却本能地感到不安。
她注意到那些士兵面色冷峻，手始终按在刀柄上，不像是来协助的架势。
她悄悄靠近宋墨，低声道：“小心些，情况不太对劲。”
宋墨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大步走向船头迎接汪公公。
汪公公年约五十，面白无须，一双细长的眼睛透着精明的光。
他登上货船，尖细的声音响起：“世子辛苦了，皇上听闻你已擒获逆贼，特命咱家前来协助。”
“多谢汪公公，”
宋墨拱手行礼，“逆贼已全部制服，船舱内还有两名活口，可押回京城审问。”
汪公公肃声道：“世子办事果然利落。”
他转向身后的士兵，“去，把逆贼都带出来。”
士兵们迅速行动，将昏迷的黑衣人和船舱内的两名活口拖到甲板上。
赵熹和站在宋墨身后，注意到汪公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让她后背发凉。
“汪公公，”
宋墨继续道，“这些逆贼手中握有与丁谓往来的密信，证据确凿。若能顺藤摸瓜，必能揪出朝中与丁谓勾结的党羽。”
“哦？密信？”
汪公公眉毛一挑，“在何处？”
宋墨从怀中掏出一叠信件：“就在这里。”
汪公公接过信件，草草翻看，脸上的表情逐渐阴沉。
他抬头时，眼中已无半点温度：“世子，你可知道这些信件若公开，会引起朝堂多大的动荡？”
宋墨正色道：“正因事关重大，下官才亲自追查。丁谓谋逆，罪证确凿，应当立即禀明皇上，将其党羽一网打尽！”
汪公公突然苦笑一声：“世子忠心可嘉，可惜.…..”
他猛地后退一步，厉声喝道：“奉皇上口谕，逆贼顽抗，全部就地正法！一个不留！”
赵熹和心头剧震，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汪公公身后的士兵已经拔刀出鞘，寒光闪过，距离最近的两名黑衣人瞬间人头落地，鲜血喷溅在甲板上。
“住手！”
宋墨怒吼一声，拔剑挡在剩下的活口前，“这些都是重要证人！汪公公，你这是何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汪公公枯瘦的手指紧攥着拂尘，嗓音像被砂纸磨过般嘶哑，“世子，您得明白这个理儿。”
船上秋雨淅沥，将他的绛红袍角洇出深色水痕。
老太监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脊背在闪电青白的光里抖得像片枯叶。
“有些真相......”
他抹去唇边血沫，琉璃灯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不如就让它烂在土里。护住蒋氏血脉，才是......”
话音戛然而止，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才是为人子的本分。”
赵熹和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来协助，而是来灭口的！
皇帝根本不想让这些证人活着到京城，不想让定国公之案的真相公之于众。
她的心沉到谷底，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匕首。
宋墨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皇上......要包庇丁谓背后之人？”
他的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
“言尽于此……”
汪公公拢了拢袖口，转身隐入人群内阴影，只余一缕沉水香在潮湿的空气里缓缓消散。
宋墨僵立在原地，指节捏得发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仍有千万质问哽在喉头，可案卷已焚，证人已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一点点掐断了所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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