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辰眼神涣散、垂下眼眸无力的栽入悠悠怀中,像是一具失去牵引的木偶。内袋掉出一样东西掉落在脚边。
悠悠瞳孔骤缩,一眼就认出是何物。心头一颤,就这么搂着悄无声息的解雨辰整个人呆住了。
——
民国十年的解家祠堂,刚满周岁的婴孩在抓周礼上死死攥住她的玉佩。族老们吓得面如土色,唯有她看着奶娃娃亮晶晶的眼睛轻笑:"既是有缘,便叫我声姑奶奶罢。"
时光如梭,软绵绵的奶娃娃长成少年,雪地里练功、开嗓子,唱错一句就偷偷看二月红的脸色;
世家大族,各房勾心斗角,尚在幼年的解雨臣被推下冰湖,棉袄吸了水像铅块般拽着他下沉。岸上的堂兄们笑着:"淹死这小杂种,长房就绝后了!"
冰面炸开的瞬间,悠悠杏色旗袍的下摆被冰水浸透。她把孩子捞起来裹在狐裘里,呵着气揉搓他冻僵的手指:"不怕,有姑奶奶在。"那孩子发着高烧还死死抓着她衣角,梦呓般重复:"姑奶奶...别走..."
弱冠之年他血洗解家叛乱,剑尖挑着仇人头颅,却在她出现时慌忙用袖子擦脸上血迹;
悠悠的指尖发颤,五行之力在体内暴动,却怎么也止不住他胸口的血。
——已经快忘了自己究竟活了多久,却也终会这样害怕失去一个人。
......
黑眼睛这辈子见过太多死亡,但从未想过会亲眼看着解雨臣死在自己面前。
"花儿!"他嘶吼着,声音在幽深的山腹中回荡,像是受伤野兽的哀鸣。顾不得自己会暴露,拖着深可见骨的脚伤,半瘸着冲到悠悠面前。
解雨臣仰面躺在悠悠怀里,胸前的伤口狰狞地向外翻卷,鲜血浸透了那件他们一起在云南买的粉色上衣。
黑眼镜僵在原地。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盯着解雨臣的脸,"花儿?"他轻声唤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别闹了...这不好笑..."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的沉默。
黑眼镜也同样不信自己面前的一切,用手死死按在伤口上,却止不住那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涌出。
像是感应到了黑眼镜的存在,解雨辰突然睁眼,咳出一口血,嘴角却扯出一个熟悉的笑容:
”别...费劲了..."
"这次...真栽了..."
"放屁!你他妈给我撑住!"黑瞎子声音颤抖,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找急救包。
"来不及了..."
解雨臣抬起沾满血的手,将一支医用试管塞进黑眼镜的手中"样本...带悠悠...出去...再活..一百年"
黑眼镜望着手心,透明的医用试管里,一只未曾孵化的寄生虫幼体正鲜活,那上面丝丝缕缕鲜红的血渍,是有人生生从血肉里挖出来的证明。
这该死的寄生虫,这该死的行动!这该死的眼睛!
黑瞎子感觉有滚烫的东西从眼眶里涌出来。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是离开额娘温暖的怀抱?是朝着齐铁嘴牌位磕头的时候?太久了,久的已经模糊。可现在,这些该死的液体却止不住地往下掉,砸在解雨臣染血的衣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小屁孩..."黑瞎子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我一个瞎子...活够本了,死就死了。”“你才活了多久,就急着走了?”
黑暗深处传来阵阵可怖的嘶吼,地面震动。黑瞎子却觉得那声音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他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掌心下越来越微弱的心跳上,每一次轻微的搏动都像是最后的告别。
解雨臣的手突然松开了,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垂落。黑瞎子愣了一秒,然后发疯似的去摸他的颈动脉,把耳朵贴到他染血的胸口上。
寂静。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