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老宅的正厅内,七十二盏长明灯在穿堂风中摇曳,将十七路堂口话事人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檀木椅整齐排列,却无人安坐。
"这都什么时辰了?当家的架子可真大!"城西赌坊的赵掌柜用翡翠扳指叩击青瓷茶盏,发出刺耳的声响,"莫不是还在后台化妆,准备给咱们唱大戏?"
"嗤——"绸缎庄的孙老板突然掐着兰花指,吊起嗓子:"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笑声未落,他猛地摔碎茶盏,"解家如今让个戏子当家,九爷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北面太师椅上,康叔将腿横跨扶手,滚烫的茶汤"啪"地泼在账册上。他睨着空荡荡的紫檀家主座,喉间挤出痰音般的冷笑:"不是老朽多嘴..."突然拔高音调,"整日涂脂抹粉、咿咿呀呀——"
"康爷学得真像!"后排疤脸汉子拍案而起,腰间苗刀哐当作响,"要我说,那小白脸的水袖功夫,在床上使才叫本事!"
康叔顺势踹翻脚凳,枯瘦的手指直戳祖宗牌位:"他算什么东西?天天唱戏的娘炮!"
"要我说,咱们干脆——"
"咔嗒。"屏风后传来折扇收拢的脆响。
一袭竹叶纹箭袖的解青缓步而出,他是解雨辰的心腹,早就看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不顺眼了,如今竟敢在此口出狂徒羞辱家主,自然无法听之任之。
靴底碾过地上香灰,解青眼神鄙夷:"蚂蚁聚得再多..."突然寒光乍现,钢骨扇尖抵住康叔咽喉,"也啃不穿象牙棋盘。"
康家侄子刚要拔刀,脸上已挨了记耳光。两颗带血的槽牙飞进香炉,激起一蓬暗红火星。
供桌上的香颤动两下突然熄灭,"让诸位久等了。"
解云一袭墨色长衫跨过门槛,腰间羊脂玉扣泛着冷光。
他径直走向主座,袖中滑出牛皮纸袋拍在供桌上,手里把玩着两个包浆温润的古玉,袖口露出半截烫金的拍卖行邀请函。
"各位叔伯..."他拿起桌上早已冷了多时的茶盏,放在鼻下闻着仍未散透的余香:"最近风声紧,警方在几个古玩城查抄了一批高仿瓷器..."
话到此处,他慢条斯理甩出一份文件,"更麻烦的是,有人伪造张日山的签名,把那批陕西青铜器卖了。"
"康叔,你找的临摹专家手艺不错..."
他戴上白手套指向某个细节,文件上的签名笔迹对比图触目惊心。
"连张日山习惯性的收笔抖动都仿出来了。可惜..."
“他去年开始用防伪墨水签名,紫光灯下会显现穹祺的logo。"
赵掌柜手里的茶杯"啪"地摔碎在地上。
解云很满意他的反应,笑着从内袋取出一叠照片:"穹祺已经派人调查这件事..."
照片上是几个陌生人在档口拍照的画面,"他们不但要追回那批货,还要我们赔偿三倍违约金..."
说到这里,解云特意沉下目光压低声音:"最要命的是,张日山亲自发话,要彻查所有经手过这批货的人。"
满座哗然,解家祠堂内,十七堂口的话事人闻声色变。
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解云慢吞吞站起身,转头望向祖宗牌位,将那熄灭的三支供香拔去,用戴扳指的手指捻起一指香灰,放在指尖碾磨了几下,方才继续说道:"各位都是解家肱骨,自然明白'国不可一日无君'。"
解云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现在警方在查,穹祺在查..."
"两条路——要么等我接任后跟张日山喝茶谈和..."
"要么等着穹祺的律师团带着那批'生坑货'(盗墓文物)去警局报案。"
"解家家大业大,眼下群龙无首..."
"需要有人稳住大局。"解云最后四字咬得极重。
"现在表决。"解云将文书拍在供桌上,"同意我接任家主的——"
"我反对。"
一声清冷温软的女声响起,解家老宅后,祖宗祠堂里的七十二盏长明灯轰然爆燃,青蓝火舌窜上房梁。在牌位咯吱摇晃的声响中,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一道窈窕身影踏着夜色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