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仿佛被抛入了时空的洪流,以神明之眼亲历了一段被湮没的史诗。
他看见她被万众供奉,跪拜的脊梁如麦浪般起伏,祭坛上香火缭绕,颂歌震天;却又在转瞬间目睹信仰如何崩塌——贪婪的信徒举起曾供奉她的刀戟,咒骂与背叛如毒刺般扎入她的神髓。
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囚禁。黑暗吞噬光阴,锁链贯穿神骨,每一寸束缚都镌刻着绝望。而在那漫长到几乎湮灭意识的囚禁之中,毁灭性的力量与滔天的怨恨交织攀升,如荆棘疯长、如业火焚心,一遍遍撕裂她又重塑她,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凌迟!
那些怨与痛太浓太烈,几乎凝成实质,化作血色的漩涡将解雨臣吞没——他在其中坠落、挣扎,直至猛地惊醒!
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骤然抽回手掌,再看向眼前女子时,目光已彻底不同。这一刻,他的认知被彻底颠覆——原来人类在如此存在面前,竟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忽然理解了那些曾被他视为愚昧的崇拜与信仰:当面对这种能够改天换地、执掌生死的力量时,凡人除了跪伏与敬畏,还能作何他想?这就像一只蚂蚁首次仰望星空,在那无垠的浩瀚与璀璨面前,除了震撼与恐惧,更有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明悟。
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席卷而来。
解雨臣第一次感到深深的迷惑——自己何德何能,竟成为被神明选中的那个人?这一切仿佛是一场过于华丽的幻梦,可掌心残留的灼热与心底刻骨的痛楚又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在这里,与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存在命运交织,如同渺小的舟船突然被推入了神话的洪流。
那双总是沉着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惊骇与震动。他仿佛方才真正看见——在这副纤细身躯之下,竟沉睡着如此恐怖、如此古老、如此破碎而不灭的存在!
震惊攫住他的喉咙,恐惧掠过他的脊梁;可与此同时,一种深切的共情与怜悯又如潮水般漫上心口。恨与怜、惧与慕,无数情绪撕扯着他的理智,几乎令他窒息。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唯有方才那场神明之痛,如烙印般刻进了他的灵魂里。
………
解雨臣的失态,悠悠早已料到。
每一个与她缔结契约之人,都会经历这番认知的颠覆与重塑。那不仅仅是信息的冲击,更是对灵魂本源的叩问,是对自我渺小的骤然觉醒,是对浩瀚神力最直接的触碰——这种震撼,若非亲历,永难体会。
她并不言语,只是朝着仍在震颤中的解雨臣温柔一笑,那笑容里蕴含着亘古的包容与理解。她伸出手,指尖流淌着微光,轻轻将他拉向自己。
距离一寸寸缩短,他的呼吸与她的交织,直至两人的额头轻轻相贴,眉心紧密相连,仿佛两个世界在此刻完成了对接。
“闭上眼睛,”她的声音如同直接响彻在他的识海深处,低柔而庄严,“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时刻。”
神魂相融,自此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