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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发制人

冠群芳

“你是家主,你下的命令,我不干涉。但倘若她真危害到我儿子,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崔濯莲下了死令,在外人看来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虞若棠咬着牙:“母亲为何这般容不下我?若真这么讨厌我,当初为何又要生下我!”

柳小柔挑拨道:“小姐,快少说两句吧。主母只是还不习惯,相信日子久了定会接纳你的。”她尬笑着:“哪有母亲不希望孩子好呢。”

崔濯莲嘴角抽动,呼吸急促:“你当是我想生你吗!我巴不得你去死!”她咳了几声:“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最终,一直沉默的老夫人开了口,声音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好好的家宴,闹成这样,成何体统!既然回来了,就是虞家的小姐。及笄的姑娘,总不能一直养在深闺无人识。此事我做主将她和非兰一同去明德学堂,学学规矩。过两年寻个合适的人家出嫁,也算全了虞家的脸面和她自身的归宿。”

一锤定音。

父亲连忙称是,母亲崔濯莲冷冷地瞥了虞若棠一眼,不再说话。

虞若棠适时地抬起头,露出一个带着怯懦和感激的笑容,柔顺地应道:“谢祖母,谢父亲、母亲。”

旁人见她卑躬屈膝,仿佛是被这场面吓到,其实不然。她在众人表态时,就已经将每个人的表情、话语都收入眼底,心中冷笑。

这个家,有一只看似重情重义的狗、一只展现冷漠恶毒的蜘蛛、一条伺机而动的蛇、一个花枝招展的孔雀,以及一头蠢笨的猪和懦弱无能的兔子……还有一只不知深浅的龟。

这哪里是家?分明是个狩猎场,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时机。

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

留下,只是第一步。

这龙潭虎穴,她既然闯进来了,就没想过要轻易离开。陆家村的血债,那枚刻着“张”的玉佩,还有这府中暗藏的汹涌……她都要一点一点,查个水落石出。

斗?那就斗吧。看谁能笑到最后,看谁,才是这狩猎场上,最后的赢家。

因着崔濯莲明确的不喜,虞若棠终究没能住进尚书府内院。虞怀义权衡之下,做出了一个看似两全的决定——他在尚书府偏院单独修建了一处院子,给她居住。

“棠儿,你母亲她……性子执拗,你暂且委屈些,住在这里。离得近,你回府给长辈请安也方便。从前亏欠你的,爹爹往后都会尽力弥补的。”虞怀义语气温和,带着几分无奈,仿佛真是个左右为难的慈父。

虞若棠垂下眼睑,乖巧应下:“女儿明白。”心中却是一片清明。这哪里是委屈?分明是父亲在母亲的压力下,寻了个折中的法子,既全了母亲的颜面,也堵了外界可能议论他苛待嫡长女的口舌,顺便,还能将她稍稍隔离开权力中心之外。不远不近,观察掌控,正好。

宅子很快安置妥当,柳姨娘“热心”地拨来了几个小厮和婢女,美其名曰伺候主人起居。为首的,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丫鬟夏花。

这些下人,面上恭敬,眼底却藏着轻慢。送来的茶水时常是温吞的,饭菜也时有延迟,言语间偶尔会流露出“乡下回来的”、“不知规矩”的议论。虞若棠仿佛浑然未觉,从不斥责,甚至有时得了府里赏下来的新鲜瓜果、精巧点心,也会平分给他们。

“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一次分食时,夏花忍不住低声道,眼中带着真诚的感慨。

“但说无妨。”虞若棠仿佛早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主动给她机会,

“为何那些下人对您怠慢无理,您丝毫不生气呢?若按从前定是要被柳姨娘狠狠打板子,然后发卖了出去。”夏花言语思量。

虞若棠看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洞察和悲凉:“有资本的人才有生气的资格,柳姨娘有恩宠,我有什么?我这个小姐名头,只怕你们也是不认的吧?你们,被柳姨娘送来‘伺候’我,实则……是让你们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对吗?”

夏花脸色瞬间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姐明鉴!奴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绝无伤害小姐之心!”

“起来吧,”虞若棠亲手扶起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不怪你。在这府里,我们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孤身一人回来,无依无靠,若连你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信不过,我还能信谁?”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我只是……想有个能说说话的人。”

这番话,半是点破,半是卖惨,精准地击中了夏花心中柔软的角落。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身份尊贵,却处境艰难、小心翼翼谋求生存的少女,一股同病相怜和保护欲油然而生。“小姐……奴婢……夏花以后只认您一个主子!奴婢看得出,您是良善之人。”她再次跪下,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投诚。

虞若棠轻轻将她扶起,从妆匣中挑出一只镯子递给她:“人心存良善,更应懂自保。你既认我为主,往后我必不会亏待你。”

夏花双手借过镯子:“多谢小姐赏赐。”

虞若棠心中暗暗道:“我并不良善,我只知道,活着不易,”

有了夏花这个心腹,虞若棠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她开始日日不辍地往返于自己的小宅与尚书府之间,晨昏定省,规矩做得十足十。虞怀义见她如此“懂事”,面上欣慰。老夫人虽不常与她深谈,但也默认了她的存在。唯有母亲崔濯莲的院门,次次对她紧闭,从未让她踏入一步。

府中下人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她只当清风过耳,暗中却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她注意到老夫人时有咳嗽,精神不济,从夏花那里旁敲侧击得知,老夫人患有顽固的咳喘旧疾,尤其对一种名为“金盏萝”的花粉过敏,闻之即发,府中早已明令禁止此花出现。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型。

一次寻常的晨请,虞若棠照例前往老夫人处。无人察觉,她袖口的暗纹里,沾染了极少量的金盏萝花粉。请安途中,她借着为老夫人整理靠垫的机会,指尖微弹,细微的花粉散入空气中。

不过片刻,老夫人便开始剧烈咳嗽,脸色涨红,呼吸急促,显然过敏之症发作。屋内顿时一片慌乱。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着急道:“老夫人这是旧疾犯了。”

“快!快去请府医!”虞若棠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边状似焦急地替老夫人顺气,一边指挥慌乱的下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嬷嬷说老夫人旧疾犯了吗?赶紧去拿药啊。”

婢女慌慌张张道:“老夫人已多年不曾犯病,所以府里没有备药啊。”

“先开窗通气!”就在这混乱之际,早已按吩咐行事的秋水,悄无声息地将一个装有金盏萝干花的微小香包,塞进了柳姨娘派来的一个惯爱偷懒耍滑、对虞若棠多有不敬的婆子衣袋角落里。

府医很快赶到,施针用药,老夫人的症状渐渐平复。惊魂未定间,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对突发事件产生疑虑。带人在那婆子身上搜出了“罪证”。婆子百口莫辩,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说不知此物从何而来。

虞若棠适时地跪在老夫人榻前,眼中含泪,后怕不已:“祖母洪福齐天,定是有人疏忽,才让这禁忌之物近了祖母的身!都是棠儿不好,未能及时发现……”

老夫人倚在软枕上,看着眼前“惊慌失措”、“孝心可嘉”的孙女,再想到搜出的证据指向的是柳姨娘的人,心中自有了一番计较。她拍了拍虞若棠的手,语气带着病后的虚弱,却不容置疑:“好孩子,不干你的事。今日多亏了你机警。你既回了虞家,便是我们尚书府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传我的话下去,日后府中上下,需尊称大小姐,若再有闲言碎语,或怠慢主子者,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虞若棠伏地谢恩,嘴角在无人看见处,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消息很快传开。当虞非兰兴致勃勃地从外面回来,听到下人们恭敬地称呼她“二小姐”时,她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谁准你们这么叫的?”她扬起手就给了身旁丫鬟一耳光,娇美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往日里一句句大小姐叫得亲厚,如今谁都敢来作践我了?”

挨打的丫鬟委屈地捂着脸,怯生生回道:“二小姐息怒……是、是老夫人吩咐的,说大小姐回来了,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虞非兰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冲向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进去,她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撒娇的模样,扑到老夫人榻边:“祖母!您是不是不疼非兰了?如今下人们都在背后笑话我!”

老夫人早已料到她会来,捻着佛珠,慢条斯理地道:“傻孩子,规矩就是规矩。你姐姐是长长,本就是大小姐。若不分尊卑,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们尚书府没规矩?”她拉着虞非兰的手,语气慈爱,“祖母最疼的当然还是你。库房里新来了几匹江南的云锦,颜色鲜亮最衬你,随你去挑,左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虞非兰到底年纪小,被祖母一番温言软语和物质许诺哄得转怒为喜,立刻忘了“二小姐”的不快,欢天喜地地挑选料子去了。

看着孙女雀跃的背影,老夫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自然知道虞非兰的脾气,也知道如何拿捏。而那个刚刚回来的,看似温顺实则暗藏锋芒的嫡长孙女……老夫人捻动佛珠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些。这府里的水,看来是要被搅动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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