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
一声冷冽如冰、却又带着磅礴气势的断喝，自厅外传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崔濯莲不知何时已来到花厅门口。她依旧穿着素雅的常服，身形因腿疾而微微倚靠着拐杖，但脊背挺得笔直。她面容冷漠，那双与虞若棠极为相似的凤眸之中，此刻寒光凛冽，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射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见到她，神色一肃，抬手示意属下暂缓动作，随即恭敬地抱拳行礼：“见过虞夫人。”
崔濯莲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入厅中，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她目光扫过大理寺卿，并未因他的恭敬而缓和，反而冷声纠正，语气带着世家独有的傲然：“我清河崔氏女。不冠夫姓。”
大理寺卿从善如流，再次行礼，姿态放得更低，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对这位太师千金的真正敬重，或者说，是对她背后势力的忌惮：“本官失言，夫人莫怪。见过崔夫人。”
此刻，不难看出，大理寺卿对虞怀义的不屑与对崔濯莲的恭敬，形成了鲜明对比。
崔濯莲不再看他，径直走到被制住的虞若棠身前，用身体将她护在身后，如同护崽的母狮。她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地迎上大理寺卿：“季大人，我不同你讲案情。”她话语一顿，语气陡然转厉，“但我朝律法明文，即便涉案人员，也需有初步证据，方可提审羁押！不知季大人此刻要带走我的女儿，是掌握了她与陆家村惨案直接相关的确凿证据了？是人证，还是物证？”
大理寺卿被她问得一滞。他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虞若棠参与其中，目前所有的都只是合理的怀疑。他沉吟片刻，只能道：“目前尚无直接证据。但虞大小姐是此案关键人物，需接受大理寺问询……”
“既然没有确凿证据！”崔濯莲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我女儿此刻，便不是犯人！她是我尚书府的嫡长女，是清河崔太师的外孙女！谁给你的胆子，敢仅凭怀疑，就来我尚书府内堂拿人？！咱们要不请九张机来评评理，看看大理寺是不是可以无视王法，肆意缉拿朝廷命官家眷？！”
这一连串的质问，有理有据，气势磅礴。大理寺若强行拿人，便是僭越职权，不仅得罪死清河崔氏和九张机，在皇帝那里也无法交代。
大理寺卿看着眼前这位哪怕瘸了腿，依旧气场强大、护女心切的母亲，心中念头飞转。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姿态放得更低，几乎是带上了请罪的意味，低眉顺眼道：“崔夫人息怒。此事……确实是本官考虑不周，操之过急，惊扰了府上，本官在此赔罪。”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被母亲护在身后的虞若棠，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坚决，“今日暂且作罢。但，陆家村一案，关系重大，陛下亲自督办。下次登门之时，定会带着足以请动虞大小姐的证据。”
这话，既是让步，也是最后的通牒。
崔濯莲冷哼一声，并未接话，但护着虞若棠的姿态未曾改变。
大理寺卿不再多言，再次拱手一礼，深深看了虞若棠一眼，转身带着属下干脆利落地离去。来时的汹汹气势，最终在这位崔夫人的强势干预下，消弭于无形。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此后的几日里，虞若棠称病闭门不出，连明德学堂也未曾踏足半步。长乐县主和几位好友都想来看望她，却都被拒之门外。
虞若棠整日独处房中，或写或画，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这天，她终于释然，轻声道：“夏花，替我梳妆打扮吧。”
夏花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姑娘，您这是肯出门了？”
虞若棠微微点头，夏花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太好了小姐！这些日子您真是让人担心，睡得少，吃得也少，什么人也不肯见。就连请的大夫，您都不愿见一面。奴婢还以为您……”
虞若棠神色舒缓，轻声说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不过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罢了。如今想通了，自然也就不再纠结了。”
夏花挑选的衣裳与头面皆是素雅简约之物，虞若棠略一扫视后便吩咐道：“夏花，打开库房吧。把这些素净的衣裳收起来，我如今不喜欢这些了。”
夏花满心疑惑，忍不住问道：“可这些不都是姑娘平日里最爱穿戴的吗？”
虞若棠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却坚定：“你家姑娘长大了。”
夏花虽仍不解，却也不敢多言，只能依言从库房中挑了几套颜色鲜亮的衣裳与相配的首饰。虞若棠最终选了一套翠绿色的罗裙，那颜色清新如春日新柳，衬得她神采奕奕，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
夏花不禁赞叹道：“姑娘平日不爱打扮，这一打扮，竟真像九天仙女下凡一般，让人瞧一眼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虞若棠微微一笑，“就你会贫嘴。”
夏花趁势提议：“姑娘今日既已打扮得这般好看，不如去踏春如何？听闻京城新开了个观春园，许多贵人都爱去那里赏景，连当今陛下最宠爱的昔贵人也常在那里小坐呢！”
虞若棠闻言看向身旁几名侍女，见她们眼中皆流露出渴望之意，不由得宠溺一笑：“那好吧，说来我也不曾去过，今日一同去见识一番。”
然而马车行至观春园时，却发现门口已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夏花探头张望，疑惑地问道：“怎的不走了？出什么事了吗？”
车夫答道：“前头堵了好些人，马车进不去。”
虞若棠思索片刻，淡然道：“无妨，我们步行过去便是。”
几人刚走到观春园门口，却被守门之人拦住，称今日有宫中贵人来访，若无通传不可入内。
夏花顿时失望地嘟囔道：“姑娘好不容易想出门散心，今儿真是不赶巧。”
虞若棠却不以为意，反而安抚众人道：“这地方就在京城，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不如到平香斋给你们买栗子糕吃如何？”
侍女们听闻此言，瞬间转忧为喜，纷纷露出笑容。正欲离开之际，忽有一名侍女匆匆从观春园内赶来，高声唤道：“哪位是尚书府的大小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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