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若棠心头一震，犹豫片刻后咬牙道：“南下赈灾，先生救我一命；上京入明德学堂，先生倾囊相授，还特意提醒我莫要与宋世子走得太近，以免坏了名声。那一夜……也是先生告诉我‘宁缺毋滥’这四个字。先生明知我带有目的接近丞相夫人，却没有告诉好友苏公子该对我有所防范，甚至还默许我做这一切。”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的话如同利刃，将两人之间最后那层薄纱彻底撕裂。
虞若棠见陆焕言依旧保持沉默，竟突然跪下，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哀求与倔强：“我因陆家村一事上京，一开始接近先生目的是不纯。可先生答应过允我一同查找真相。”
“先生早在初见我时，便已看穿我所有的谎言与伎俩。”虞若棠倔强的神情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他们留我在府中，不过是为了用婚嫁换取利益。先生不是也在查家父吗？或许，我们殊途同归……”
陆焕言单膝跪地，跟虞若棠平视。而她仰着头，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带着些许墨香和夜露的气息。虞若棠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气音，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又藏着不容回避的质问：
“先生为我做了这么多，费尽心思……总该有个缘由？” 这句话，虞若棠问得百转千回，将那个“为何帮我”的球，又轻飘飘地，却重重地踢回给了他。
虞若棠在逼他，逼他正视自己那连他自己或许都不愿承认的、超出公务范畴的关注。
他的呼吸似乎乱了一瞬，眼神复杂地在虞若棠脸上逡巡，里面有审视，有恼怒，或许还有一丝……被戳穿后的无措。
第一招“反客为主”似乎初见成效，但还不够。虞若棠需要更重的筹码，需要让他看到血淋淋的现实，激起他哪怕一丝的怜悯或正义感。
于是，虞若棠开始了第二招——装可怜，但要装得真实，装得惨烈。
虞若棠没有任何预兆地，猛地抬手，解开了披风的系带。厚重的披风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闷响。初夏的衣衫本就单薄，里面只穿着一件素色的襦裙。
“你做什么！”陆焕言脸色骤变，低喝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玄色的披风，动作甚至带着一丝慌乱，迅速将虞若棠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住。
他脸上带着薄怒，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虞若棠，仿佛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虞若棠！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别玩了！”
不过此刻看着他这反应，虞若棠心中反而更加肯定。他若真的无动于衷，事情反倒难办了。
虞若棠被他用披风裹得像只粽子，只露出一张脸。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别无选择。
许是虞若棠这过于平静的反应和那句“我知道”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眼中的怒气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审视取代。
陆焕言紧紧盯着虞若棠的眼睛，似乎在判断她此刻的神智是否清醒，是否又在演戏。
片刻后，他抓着披风的手微微松了些力道，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只是将那厚重的玄色披风从裹紧的状态，变成了虚虚地搭在虞若棠肩上，他的手指还无意识地攥着披风的一角。
陆焕言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你明知我无法帮你，说这些话，不就是在威胁我吗？”
虞若棠毫不退缩，直视他的双眼，言辞肯定：“是！那么，我成功了吗？”
陆焕言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二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气氛暧昧而微妙。“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他语气中带着些许自嘲：“洞里潮湿，走吧，我送你回去。”
直到此刻，虞若棠才完全放松。她知道，她成功了。
陆焕言将虞若棠送回马场外，便悄然折返，生怕被人瞧见二人孤男寡女，坏了女子声誉。虞若棠踏入马场，正欲返回自己的位置，却被苏庆松制止：“虞姑娘留步。”
苏庆松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虞若棠微微点头答应，两人遂走到一处僻静角落。
这一幕恰好落入丞相夫人眼中，她心里暗自欢喜，以为儿子终于开窍了。虞非兰察觉到这一情况，略显尴尬地说道：“真是丢我尚书府的脸。”
丞相夫人却只是一笑而过：“无妨。”
而另一处的苏庆松朝虞若棠恭敬一礼，语气郑重：“虞姑娘，唐突了。只是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家母有意撮合你我婚事，但我心中早已有人，也发誓此生只娶她一人。因此，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遵从母亲的安排。”苏庆松咽了咽口水：“不过此事单凭我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成全，还望姑娘能告知家母无意于我，若需推责，尽可将一切归咎于我身上，只要断了她的念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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