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濯莲听着女儿的话,眉间的忧色并未散去,她压低声音,说出最实际的担忧:“你不想嫁去霍家也无妨,可如今霍家认准的是‘虞家女’这门婚约。你父亲那人,向来以利益为先,让他为了你去撕毁婚约,得罪洛阳霍家,是绝无可能的。”
虞若棠靠在引枕上,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与狡黠,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低声道:“娘,您忘了最关键的一处——我回府至今,可还未曾正式录入虞氏族谱呢。”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笑:“严格论起来,我如今,还算不得名正言顺的‘虞家女’。族谱未入,宗祠未拜,这身份,本就存着瑕疵。”
崔濯莲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女儿的意图。
虞若棠继续道:“虞非兰和柳姨娘不是上赶着要抢这门‘好亲事’吗?既然她们如此不惜代价也想攀上高枝……那我们就帮她们一把。”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母亲,“请娘陪我演一场戏,一场我病体沉疴、不堪匹配,而妹妹‘深明大义’、‘愿替姐分忧’的戏。好让这婚事,能‘顺理成章’地,落到她虞非兰头上。”
崔濯莲看着女儿眼中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冷静与算计,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既有对女儿成长的欣慰,也有对她不得不卷入这般争斗的心疼。她沉默片刻,终究点了点头,反手握住女儿微凉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决断:“好。就依你之计。此事,你知我知。”
母女二人在这弥漫着药味的房间里,无声地达成了同盟。窗外夜色渐浓,掩盖了即将掀起的又一场风波。
不多时,被匆匆请来的府医提着药箱入内,仔细为虞若棠诊脉。他凝神静气许久,方才松开手,对着守在一旁的崔濯莲恭敬回道:“启禀主母,大小姐此前确是忧思过重,郁结于心,阻塞气血。如今这口瘀血吐出,反倒是通了关窍。依老夫看,大小姐的病症已无大碍,只需再服几剂温和调理的药,安心静养些时日,便能大好了。”
崔濯莲闻言,脸上并未露出多少喜色,反而沉吟片刻,挥退了左右侍立的丫鬟,只留下心腹之人在外看守。她走近两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试探着问道:“大夫,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我也不与你绕弯子。大小姐的病……需要静养,不宜操劳,更不宜被外事惊扰。你可有那种……不伤及身子根本,却能让这病,好得……再慢些、再稳妥些的方子?”
府医在虞府多年,早已练就了七窍玲珑心,一听主母这话,立刻心领神会。他捋了捋胡须,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地应道:“主母放心,老夫明白。调理之方,轻重缓急,自有斟酌。有些药材,性温而效缓,最是适合大小姐如今‘虚不受补’的体质,能确保大小姐安安稳稳地‘静养’。”
崔濯莲满意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沉甸甸的锦袋,不容拒绝地塞入府医手中:“有劳大夫费心。大小姐的身子,我就全权托付给你了。往后诊脉用药的章程,皆由你直接回禀于我便是。”
府医手中一沉,心中明了,这是封口费和酬劳,更是将大小姐的“病情”交由他掌控的信号。他立刻躬身,语气更加恭谨:“老夫定当竭尽全力,确保大小姐凤体安康,请主母放心。”
看着府医退下的背影,崔濯莲回到女儿床边,母女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戏台已经搭好,只等“有心人”自己登台了。而柳姨娘和虞非兰那边,听闻虞若棠吐血,府医诊治后虽无性命之忧却仍需“长期静养”的消息,只怕更要按捺不住,加紧动作了。这桩她们眼中的“好婚事”,正朝着虞若棠引导的方向,缓缓落向虞非兰的头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