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濯莲放下药碗，声音冷硬，带着压抑的怒气：“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有本事，你就给我装一辈子病！我不拆穿你，已是给你留了脸面！”
她深吸一口气，终究没忍住：“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一病，你父亲差点听了那贱人的蛊惑，要把你的婚事转给虞非兰！虞若棠，你已经过了及笄！若再蹉跎下去，你日后在这府里，还能有什么立足之地？你还打算怎么过！”
虞若棠虽然虚弱，眼神却依旧倔强，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母亲……当真觉得，霍家是桩好亲事吗？”她喘息着，目光清亮地看着崔濯莲，“您这般着急将我嫁出去，无非……无非是想让我尽快离开这虞府，对不对？”
崔濯莲瞳孔微缩，猛地瞪大眼睛，像是被说中了最深的心事，声音陡然拔高：“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虞若棠，你扪心自问！我若……我若真能在这府里完全护得住你，何须……何须要将你嫁给那样一个远在洛阳的商贾之家！”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无力。
终于逼出了母亲的真心话！虞府是虎狼窝，她们心照不宣。只有先逃离，才可能另谋生机。
虞若棠只觉得一股气血猛地涌上喉头，她控制不住地侧身，“哇”地一声，竟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液，溅在素色的锦被上，触目惊心！
“大小姐！”
“快传府医！”
下人们顿时乱作一团。
然而，吐出血后，虞若棠却觉得胸口那团堵了多日的郁气仿佛随之倾泻而出，身体竟有种前所未有的、虚脱般的轻松。
崔濯莲也被这变故惊住，她下意识地坐到床边，伸手将虚弱无力的女儿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并不算温暖的怀里，然后拿起帕子，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仔细地替她擦拭嘴角的血迹。
虞若棠靠在母亲怀里，感受着这陌生又渴望的接触，竟低低地笑了起来，眼角却有泪水滑落，她声音轻得像羽毛：
“娘……”
崔濯莲擦拭的手猛地一顿，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叫我什么……”
虞若棠抬起泪眼，看着母亲震惊的容颜，泪水流得更凶，却带着一种释然的真诚：“今日，女儿是真心……唤您一句娘亲。”
她靠在母亲肩头，声音哽咽却清晰：“嫁到霍家……便是离了狼窝，又入虎穴。女儿若真嫁去那千里之外的洛阳，往后……便是死了，恐怕也无人知晓，无人替我收尸……倒不如待在虞家，起码……起码还有您在。”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低声道：“况且……女儿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
崔濯莲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如同世间最寻常的母亲，却一语道破了那残酷的真相：
“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洞悉一切的沧桑，“若他真与你有半分可能，你虞若棠，又何至于……被逼到今日这般田地？”
她没有言明那个名字，但她们都心知肚明。
世界上，或许只有母亲，才能如此清晰地看透孩子心底最深的渴望，也最明白那渴望与现实之间，横亘着怎样难以逾越的鸿沟。
虞若棠闭上眼，泪水浸湿了母亲的衣襟。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那份刚刚因坦诚而升起的些许暖意，瞬间又被冰冷的现实笼罩。前路，依旧是一片迷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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