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今年刚好是东庭各地官员每三年进京觐见的年份,京中一下子涌入了许多等级不一的马车,平日里宽敞的街道也显得拥挤不堪。
应州知府梁寿海此时正坐在茶楼的雅间里,他方才刚从尚书省出来,吏部的几位考公主事对他近三年的作为非常满意,几日后各官员的政绩考核结果呈与圣上,他只需等着赏赐便是了。
或许,说不定还能再上一层。
他如是想着,耳边传来一声娇柔却不失恭敬的声音
“父亲。”
梁寿海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小厮带进来的年轻妇人,眯了眯眼睛
梁寿海妙娘?
梁妙娘女儿给父亲请安,父亲安好。
梁妙娘规规矩矩地福身见礼,她身后的侍女手捧一个漆木匣子,也跟着垂首行礼。
梁寿海坐吧。
梁寿海微微颔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他平生只得两个女儿,长女蕙质兰心,本该嫁入太子府做个妾侍来为家族添些助力,奈何性子倔强,对伊氏长子一往情深,以死相逼,非君不嫁。
次女妙娘自幼娇纵,更不宜入太子府,及笄后便匆匆嫁与京中的勋贵人家。
梁妙娘夫君的几个弟弟们常年在外经商,前些日子去了南越采买了好些瓷器茶叶,回到京中便大赚一笔。
梁妙娘女儿知道父亲里平日里素爱饮茶,特地留了两罐上好的珠茶。
说着,妙娘示意自己的侍女上前打开匣子,呈给梁寿海看。
梁寿海随意瞟了几眼,面色缓和了些,淡淡道
梁寿海你有心了,你堂兄的差事……
梁妙娘堂兄的事女儿已与夫君言明过了,父亲无需担心。
妙娘乖顺接话,伸手替梁寿海斟了一杯茶
梁妙娘对了,这些日子太子妃重病不见人,女儿借机递了帖子拜见良娣娘娘。
梁寿海接了妙娘递过来的茶盏,蓦地抬眼看向女儿,目光异常锐利。
梁妙娘良娣娘娘很喜欢女儿带去的茶叶和瓷器,娘娘说她身居太子府中,万事须得小心谨慎,有些话不方便传递,便让女儿带个信给您。
妙娘柔柔一笑,低眉敛目,继续说了下去
梁妙娘娘娘说,计划仍需要不少银钱,西芜那边恐怕指望不上,还需父亲多多费心。
梁妙娘南越的青瓷和珠茶闻名天下,父亲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娘娘希望父亲能亲自去南越挑些上好的货物带回来卖掉。
梁寿海我朝明文规定,朝廷命官不得擅自离开大庭疆域。
梁寿海将茶盏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满目怀疑,沉吟道
梁寿海娘娘当真这么说?
梁妙娘娘娘说三年一次的觐见刚过,正是众人松懈的时候,此时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梁妙娘何况……
妙娘顿了顿,笑意盈盈
梁妙娘娘娘说,京中万事都由她坐镇。
梁寿海行了,为父知道了。
梁寿海为父还有公务,你自己随便走走吧。
梁寿海不耐烦地摆摆手,拂袖离开。
梁妙娘女儿恭送父亲。
妙娘连忙起身,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垂眸屈膝,一派的柔顺恭敬。
直至梁寿海走远,妙娘才直起身子,脸上恭顺谦柔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漠的眉眼。
她与侍女对视一眼,浅浅一笑,二人双双伸手揭下面上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与先前完全不同的五官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