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凉风习习卷过高树的枝桠,散了白日无尽的暑热,流影和琉璃并肩走着,琉璃手里提着盏灯笼,细微的光亮映着石子路上一圈一圈的花纹。
琉璃公子怎么想起今日过来了?
琉璃回了别院后侧自己的屋子里,自巧巧走后,她一个人打理着这处别院,从没见武藏来过,倒是流影几乎日日过来陪她。
流影年初时太子接了兵部粮草的事宜,暗地里克扣墨骁营的军饷,虽说数目不大,但落到兄弟们身上,终归是有所短缺。
流影点上灯,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本来睡着了的妞妞一下子被弄醒了,扑着琉璃要她抱
流影公子一来抓不到证据,二来也顾忌着太子记恨,日后登基报复墨骁营,费了不少心思周旋。
流影不过太子估摸着也只是敲打一番,加之公子四处奔波,此事也算了了。
琉璃我觉得姑娘从前说得对,公子不适合朝廷,只适合江湖。
琉璃叹了口气,把妞妞抱上膝头,一下一下地顺着它的毛,任由流影帮她解了钗环
琉璃但我总记着前些年太子行事也是极稳妥的,对将军府和墨骁营也称得上礼遇有加,如今怎的如此不像话?
流影别想太多了。
流影摸了摸琉璃散下来的长发,将拧湿的帕子递给她擦了擦脸,温声安抚道
流影皇室总归也是要念及声望的,总不能随意斩杀了墨骁营。
流影璃儿,用些酸枣仁养生粥,早点睡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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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好,万般寂静填补了空洞,滋生出淡淡的思念,伴着黑暗肆意疯长。
武藏坐在榻边,也不点灯,轻轻地抚摸着巧巧亲手绣制的云纹银丝披风,脑袋空空的,却又像装满了什么。
算起来,自巧巧离开后,他还是第一次踏足这所别院。
披风简约大气,以银色丝线浅浅勾勒出云纹,一角上绣了几丛竹叶。
他抬手掀开一旁瓷瓶的盖子,里头装着巧巧留给他的安神香料,味道淡淡的,似混着些花叶的气息。
琉璃将屋子整理得一尘不染,一应陈设摆件也保留着巧巧仍在时的样子,武藏一点点看去,挪开那个有些突兀的花瓶,果然从墙角发现了一点血迹。
武藏蹲下身,缓缓伸出手触摸那点血迹,心里说不出的揪痛。
他知道这个花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自然也知道,这滴血迹是为什么出现。
那时巧巧为了从柯扶光手里救走他,硬生生催动了体内毒素的运行,动了内力将毒素逼至一处,才融开了那样诡异的藤蔓。
虽然他当时意识不清,醒来后她也安然无恙,从未对他说过什么,但她越是淡定,他越是知道,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他从不质疑她的心意,但心意之上,还有责任。
她一心迫切复仇,而他要守护东庭苍生,这样的两个人,说不定谁会无意中连累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上了陌路,也说不定哪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武藏踱步至窗前,抬眼望着如墨的夜幕。
可惜今日的月色朦胧迷离,清辉终究难入这间黯然的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