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永恒的循环。
时间不再是一条向前奔流的河,而是一个封闭的、可以随意拨弄的环。
愤怒和绝望潮水般涌来,但很快也退去了。连强烈的情绪,也无法在我这片死寂的内心留下持久的印记。
这怪异的认知像冰冷的雨水,渗透进我存在的每一道缝隙。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冰冷的审视。
如果这是我的囚笼,那我至少要做那个握着钥匙的看守——即使这钥匙永远打不开通往外面的门。
我决定再试一次。
不是出于希望,只是出于某种程序般的惯性,或者说,对“可能性”的穷尽式探索。我集中意念。
……
时间应声倒转。
经过几番尝试,我大致确定了: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能回到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
(2)
一天午后,我刚从一片积雪中钻出,尚未决定去向何方,一点微弱的金光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它就在不远处的雪地中央,安静地旋转着,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金色四角星?
雪镇以前,似乎并没有这个东西。
出于好奇,我谨慎地靠近,用藤蔓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出,轻轻触碰了那个光点。
接触的瞬间,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猛地涌遍我的全身!
仿佛时间在此刻被钉住、固定,这个瞬间——这片雪地、这点位置、甚至我刚钻出泥土时那一抹空白的情绪状态,都被强行烙印了下来,形成了一个无比稳固的“锚点”。
咯啦——
一个细微的、仿佛齿轮咬合的声音从意识深处响起。
【存档已保存】
……存档?保存?
还没等我完全理解这两个词的含义,那位正哼着歌、提着篮子的兔子小姐正朝我走来。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产生:如果我现在和她说话,会怎样?
我调动起脸上的每一片花瓣,挤出记忆中Asriel那般阳光的语调:“你好啊!”
她吓了一跳,胡萝卜差点掉在地上。“哇!一、一朵会说话的花?!”
“今天天气真不错呢!”我继续说着那句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她愣了几秒,随即露出友善又略带笨拙的笑容,红眸里闪着好奇的光。“是、是啊!雪镇总是下雪,你说得对,这雪光很漂亮!你真是朵神奇的花!”
对话在几句简单的寒暄后结束。她提着篮子走远了,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脚印。
一切又归于平静。
我站在原地,那片空洞依旧,没有任何东西被这次互动填满。
但这次,我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的意念本能一动,不是回想死亡,而是回想起那个金色的、稳固的“锚点”。
咯啦——
景象模糊,飞速倒退。风声掠过,眨眼间,我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触碰四角星之后、兔子小姐尚未出现之前的那一刻。
那个“锚点”纹丝不动地存在于时间的河流中,而我,可以随时返回这里。
我能...保存某一个瞬间。 然后...“加载”它。 随时随地?
巨大的冲击让我所有的花瓣都微微战栗起来。这感觉...这感觉与之前被动的时间回溯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清晰的、受我控制的力量。
意念再次转动。
咯啦——
我又回到了那个“锚点”,兔子小姐还未出现的时刻。
再来一次。
咯啦—— 再次回到原点。
再来。
咯啦——
咯啦——
咯啦——
(3)
我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不知疲倦地测试着这个能力的边界。
每一次读档,时间都精准地回到我设下“锚点”的那一刻,分毫不差。
我可以在那个时间点之后做任何事,但无论如何,我都能回到这里,重新开始。
那么...如果我在与她对话之后,去往别处,再“读档”呢?
我尝试了。当我从热域“读档”时,景象飞速倒退,我不是回到热域,而是精准地回到了雪镇的这个“锚点”。
原来如此。“存档”,就是设定一个我可以无限次返回的“起点”。
于是,我开始了我的“探索”。
咯啦——
(4)
时间倒转,我出现在瀑布区。水滴从钟乳石上不断滴落,一只穿着雨衣的乌龟正在慢吞吞地散步。
“你好!今天湿气真重呢!”我冒出土面,冲对方打招呼。
他被我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透过厚重的镜片端详了我好一会,才慢悠悠地回答:“是啊……瀑布总是这样。会说话的花?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读档】
这次我出现在热域,岩浆的光芒映照得四周一片橙红。一只Vulkin(火山龙)正开心地蹦跶着。
“嗨,你好”
“哇啊!”他吓了一跳,但随即露出热情的笑容。
“一朵会说话的花!你真棒!不过这里很热,要小心哦!”
【读档】
我又去了核心附近,那里的环境更加高科技;也再次造访了遗迹,见了那里的幽灵和像青蛙怪这样的怪物。我重复着问候,观察着反应。
每一次读档,每一次重新尝试,我都精准地回到互动开始前,设下新的“存档点”,我对这份力量的运用越发熟练。
(5)
起初,这种“探索”带来一种奇异的充实感。我在建立一份地图,是对地底世界的地图,同时也是所有怪物反应模式的数据库。
我记下了……
Loox(眼珠怪) 喜欢虚张声势。
Migosp(米戈斯帕) 比较依赖同伴,。
Vegetoid(蔬菜兽) ……让人想吐槽的造型,以及Vulkin(火山龙)那种天真烂漫的热情(“一朵会说话的花!你真棒!”)
……
我甚至试图“帮助”他们。
利用读档预知一些小事,比如提醒Whimsun(温森) 避开即将滚落的石头(虽然它可能只会道歉)。
告诉Pyrope(皮洛普)他的领带歪了(虽然它可能并不在乎)。
他们对我表示由衷感谢,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惊奇。
一定是在惊奇我为什么能够如此“料事如神”吧。我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