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风裹挟着湿润的花香掠过窗棂,周芷若腕间银镯在月色下泛着细碎清光。展昭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盏边沿,青瓷釉面倒映出他眉间深蹙的褶皱。隔壁书肆的说书人正说到"周女侠寒潭救孤",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却盖不过雅间里幽微的烛火爆裂声。
"所以展大人也觉得,灭门之仇合该一笑泯之?"周芷若忽然倾身,发间玉簪在展昭襟前投下晃动的影。
展昭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烛火,嗅到青梅酒混着佛手柑的暗香。檐角铜铃被夜风惊动,他喉结滚动,伸手将险些碰倒的酒壶扶正:"展某幼时随师父习剑,跟随师门游走江湖的时候,曾见师娘为护稚子,手刃三名山匪。"
烛芯"噼啪"爆开灯花,他的声音裹着酒意愈发低沉:"后来师父总说,若当时他在场,定不会让妇孺沾血。"巨阙剑穗上的墨玉坠子轻轻摇晃,"可展某至今记得师娘那句话——'若连血亲之仇都不敢报,练这剑又有何用?'你我本就是为了保护家人而走上的这条道路,为家人报仇原本就是无错的,只是用错了方法,包大人一定会帮助周姑娘师门报仇的。"
周芷若的指尖在桌面蜷缩,酒盏里倒映的月光碎成粼粼波光。展昭的袖口擦过她手背,粗粝的剑茧带着灼人温度:"周姑娘的师父,是个性情中人,只是到底杀人偿命,何必为了一个仇人搭上自己的一生。"
“包大人?”周芷若目光有些涣散,似乎当真是有些醉了,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摇摇头,“没用的,包大人没办法帮师父报仇的,官府的人更加不会帮忙,他们巴不得我们内讧才是……”
话音未落,画舫突然传来琵琶裂帛之音。周芷若倏地起身,九阴真气激得杯中酒液凝成冰珠。展昭的手比她更快,巨阙剑穗缠住她腰间玉佩将人带回座中,朱红官袍扫落满地月光。
"当心。"
温热掌心隔着襦裙贴在后腰,周芷若这才发现方才起身太急,半边身子已探出雕花围栏。许是夜色深了有些凉意,周姑娘下意识往后站了站,展昭的呼吸扫过她耳际,带着梅子酒清甜的气息:“虽然是开春了,三月倒春寒,哪怕是江湖中人,也还是要注意一些才好。”
他解下外袍的动作忽然顿住——黛青发带尾端的白梅暗纹,正与周芷若剑穗上的墨玉遥相呼应。酒肆灯笼在河面投下细碎金鳞,映得他耳尖那抹薄红无所遁形。
"展某僭越了。"他仓皇后退,巨阙剑"哐当"撞翻酒壶。琥珀酒液顺着桌沿滴落,在周芷若裙裾绽开深色水痕。隔壁的说书恰在此刻收了尾:"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满堂喝彩声中,周芷若望着眼前人凌乱的衣襟,忽然想起冰火岛上那个为她烤鱼的少年。原来真心想要护着一个人时,目光是会时刻落在她身上的。
"展大人。"她指尖抚过腰间犹带余温的剑穗,"可曾去过峨眉山?"
展昭正手忙脚乱擦拭酒渍,闻言抬头时,一缕碎发垂落额前。周芷若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触及他眉骨前蓦地收拢指尖。檐下灯笼忽明忽暗,她望着掌心蜷缩的月光轻声说:"每年立冬,云海会裹着冰晶漫过山脚。站在金顶往下看,像千万把碎玉剑悬在云里。我在那里,待了快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