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目鱼

酒盏里的梅子酿泛起细碎涟漪，映着窗外渐起的灯笼光。展昭将青布包裹的巨阙剑稍稍挪开寸许，剑穗墨玉便与周芷若腕间银镯碰出清响。说书人正讲到"剑惊鸿踏月擒凶"，二楼雅间的烛火却忽然暗了三分。月光下，展昭的目光似乎也染上了烛光，变得格外动人。

周姑娘痴痴笑了，“是啊，罪不至此，所以他要我劝说我师父放下，但是他们所有人都忘记了，我师父与明教之间，并不止隔着师公和纪师姐那一遭，还有我师父全家的性命，他们是不是忘记了，他张无忌的义父谢逊，是杀害我师父满门的凶手。只是因为他的家人被他师父成昆所杀，妻子被成昆所奸淫，谢逊就仗着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上大开杀戒，一有不满就杀人全家灭人满门奸淫妇女，师父的嫂嫂和母亲都被谢逊所奸杀，师父的兄长和父亲头颅都被挂在了门口，他却说要我师父原谅那群人。凭什么！”

“世人的心中只能瞧见男欢女爱，只记得师公自命不凡挑战明教光明左使杨逍，输了之后活生生将自己气死了，还弄丢了峨眉至宝倚天剑，却从来不记得方评全家被谢逊所灭门，而我师父，是方家的女儿。纪师姐不记得杨逍是谢逊的兄弟，张无忌不记得自己是谢逊的养子，他们都不记得谢逊的手上沾染了多少方家的鲜血。”

“他们都只记得宝刀屠龙，号令群雄，而屠龙刀在谢逊身上，而唯一一个知道谢逊下落的就是武当的弟子张翠山，于是他们在武当张真人百岁寿辰的时候逼问谢逊的下落，明教说我们这些名门正派虚伪，分明做出了逼死武当弟子的事情却还要说是为了江湖好，却忘记了，或许我峨眉，只是想要为师父报仇。”

“峨眉只想杀了谢逊，诚然，屠龙刀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拿着，满江湖确实无人比峨眉更有资格，只是峨眉更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杀了谢逊而已。难道峨眉只能有男欢女爱，不能有父女之情吗？明教说我们虚伪，他明教不也是只有风花雪月，没有江湖大义的门派吗？真是好笑，好笑极了！”

展昭看着周姑娘形态癫狂，这样的灭门惨案，江湖上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但看着周姑娘的模样，展昭不由自主相信她所说的话，或许当真有过这样一桩惨案，周姑娘的师父年少时候惨遭灭门，难道是时间太过久远江湖上已经没有人再说了吗？还有那些名字，什么明教什么方评，乃至峨眉，都未曾听说过，好像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一样。

只是听着听着，这话突然就变了味道，尤其是什么屠龙刀，这样的名称，代指的意味太强了，叫展昭不可能不去在意。展昭有心想要多问上两句，只是看着周姑娘说着说这样眼角的那一点晶莹泪水，说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就变了。

“周姑娘可是喝醉了？”

“醉？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只是觉得好笑。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师父养育我长大，我总该是完成她的心愿。光复峨眉，匡扶汉室，以及，灭门之仇。我算计了很多人，江湖上的人都说我心狠手辣，言说峨眉出了一个阴狠冷血的灭绝师太之后，又有一个深得她真传的周芷若，一样的凶狠，活该我在大婚之日新郎逃婚，活该我被人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