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目鱼

酒液在喉间凝成冰线。周芷若望着河面画舫，恍惚看见幼年时候自己在峨眉上与师姐妹拆招的身影。那时候她一心惦记着被元人杀死的父亲，想着要习得武功好为父亲报仇，日夜勤耕不辍，如今身处百年之前，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等襄阳事毕，展大人可有想过要做些什么？” 她指尖蘸着酒水在桌面画圈，“展大人没有想过未来要做些什么吗？”

“一个案子可能会结束，但天底下永远不会缺少人的野心，只要包大人不弃，展昭就会一直跟在他身边，帮助百姓荡尽天下不平之事。”

画舫传来琵琶声，恰是那日软红堂里听过的曲调。展昭突然握住她悬空的手腕，剑茧擦过跳动的脉搏，“姑娘喝醉了。”

河风卷着桃花瓣扑进小窗。周芷若望着他眼底晃动的烛火，忽然收回手笑了，“我没醉，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展大人，我有些想家了，还有我师父。我曾经当着师父的面发过誓，以后不会和他牵扯在一起，但是我违背了誓言，所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去见师父，才会醉了。”

展昭看着她的模样，手下一空，“你很喜欢那个人吗？”

“喜欢？”周姑娘醉眼朦胧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应该是有几份心动的吧。毕竟他出现的时候太好了，那时候我刚刚失去最后的亲人，只能跟着两个陌生人离开，好在一路上还有一个需要我照顾的中毒的哥哥来证明我的价值，我不是一个拖油瓶，我对他们来说是有用的，所以我不会被丢下来，让我的心能够暂时安定下来。”

“可那些喜欢太浅薄了，我们很快就分开了，我拜师学艺学武功为父亲报仇，而他则去了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地方解毒。”周姑娘托腮，看着远处的街市，“我与他之间有些仇恨，他答应了他的义父要娶我，却在大婚之日抛下我转身离开，徒留我一个人面对全江湖的嘲讽。偏偏后来他有求于我，却又说我们之间坦坦荡荡毫无暧昧，当真是虚伪得好笑。”

“那周姑娘是恨他吗？”

展昭轻声询问道，周姑娘想了想，摇摇头，“算不上恨吧，他应该也能说是一个好人，只是太蠢了，他总想要所有人都好，但他能原谅父母的死，却强要别人也和他一样对那些东西视而不见。他应该不爱我，但也有些喜欢，只是太浅薄了，抵不过他心上的姑娘微微一笑，即使那是个，蒙古姑娘。”

“展大人知道吗？其实我不讨厌那个蒙古姑娘，因为我和他，只是各事其主而已，若是我是蒙古人，应该会很喜欢那个姑娘，但我不是，我是个汉人，我恨她。包括和她站在一起的他。”

“等到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他站在了敌人的那一边。我还记得那一天，他说他的外祖父那一帮人也不是坏人，亦正亦邪但称得上心怀大义，要我师父放下杀夫之仇，原谅他外祖父一群人。毕竟，他觉得，我师公与他世叔比武，技不如人输了之后把自己气死了也不是一件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情。”

“冤冤相报何时了。”展昭沉默了片刻，才挤出一句话来，周姑娘被他逗笑了，展昭慌乱解释，“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就要杀了一个人，确实罪不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