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

武祯暗中命心腹小妖在京城一些隐秘的角落散播消息，称长安妖市近日有恶妖作祟，伤了几条人命，行事嚣张。这消息编得半真半假，夹杂在诸多流言中，并不起眼。梅逐雨身为常羲宫弟子，定然有渠道获悉，且绝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不过两日，入夜后，梅逐雨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妖市入口附近。他依旧是一身青衫，面容沉静，但眼神锐利，周身气息内敛而警惕。

妖市深处，武祯早已等候多时。她今夜未穿平日华丽的宫装，而是换了一身利于行动的黑色劲装，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修罗鬼面，露出一双在夜色中泛着幽光的猫儿瞳，周身妖力毫不掩饰地弥漫开来，冰冷而强大，与平日里那个明媚娇憨的郡主判若两人。

梅逐雨循着那最为浓烈的妖气而来，踏入这方石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身影。他的脚步顿住了，目光落在那个戴面具的身影上，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尽管看不到面容，但那身形，那气息，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

“阁下便是近日在京城伤人的恶妖？”梅逐雨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握剑的手紧了几分。

武祯隔着面具，发出一声沙哑的冷笑，刻意改变了声线，“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常羲宫的走狗，也配来管妖市的闲事？”

梅逐雨眉头蹙起：“伤及凡人，违背两界约定，我既遇见，便不能不管。”

“约定？”武祯嗤笑，“人与妖的约定，不过是强者为尊的遮羞布。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干的龌龊事还少吗？”她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挑衅与怨气，步步紧逼，“梅大人，不，梅道长，你口口声声斩妖除魔，那你们人伤害的小妖就少吗？别的不说，那沈图南还是你们玄门弟子，这么多年了清理门户都做不到。”

梅逐雨身形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惊痛，他死死盯着那张修罗面具，“你到底是谁？”

武祯知道，他猜到了。她心中涌起一股混合着绝望和快意的复杂情绪，猛地抬手，揭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是那张梅逐雨熟悉的明媚娇艳的脸庞。只是此刻，那双总是含笑的猫儿眼里，盛满了冰冷的嘲讽和深切的悲哀。

“是我。”武祯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色，一字一顿地说道，“镇国公府武祯，长安妖市猫公，半人半妖的怪物。梅逐雨，你看清楚了？是不是和你爹当年遇害时，见到的‘妖物’一模一样？”

梅逐雨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虽然早有预料，他的新婚妻子大概并不是一个寻常人，但是看着武祯倔强之中带着怨恨的眼睛，以及其中欲落未落的泪水，还是会觉得心悸。只是他身为常羲宫弟子，诛杀恶妖，也是他的职责，若是长安妖市当真有恶妖伤人……

“为什么，”他声音干涩沙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那伤人的恶妖到底是谁？”

“告诉你？”武祯凄然一笑，“告诉你我是妖，告诉你你娶了一个杀父仇人同类的怪物，然后等着你用看妖魔的眼神看我，等着你拔出你的剑，像对付玄冥子一样对付我？”她摇着头，眼泪落回眼睛里，却倔强地扬起下巴，“梅逐雨，我们和离吧。从今往后，你是常羲宫高徒，我是妖市猫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