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

妖市入口处，梅逐雨果然等在那里。他看到武祯带着人马气势汹汹而来，眼中反而亮起一丝微光。武祯示意手下停在远处，自己走上前，隔着几步距离，冷声道,“梅逐雨，你闹够了没有,真当妖市是你常羲宫的后花园，可以任你撒野？”

梅逐雨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那层面具看到她的真心。他忽然向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错辨的恳切,“祯娘，我从未觉得你是怪物，也从未因你的身份而憎恶你。我隐瞒身份是我不对，但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

他顿了顿，眼中满是痛楚与真诚,“我知道你害怕，你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要离开我，更不要说和离。没有你的日子，于我而言，才是真正的妖魔横行，暗无天日。”

她愣在原地，面具下的嘴唇微微颤抖，准备好的所有斥责和冷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冷着脸，看着梅逐雨神情，原本想要说的话突然就落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只能是看着梅逐雨，施展妖力仓皇离开。

一直跑到了妖市深处，再也瞧不见身后身影，武祯才放缓了脚步。她的心跳得很快，仰头看见常去的那家临河酒肆，在二楼雅间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壶酒，望着窗外流淌的河水发呆。没过多久，梅逐雨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酒肆楼下，他并未上来，只是在河边的柳树下寻了处石凳坐下，目光扫过酒肆二楼她的窗口，知道武祯大概是不想见到自己的，便望向河面。

武祯看着楼下那个沉静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莫名的酸涩。与他初识时，他被她当街调戏时那副窘迫又无奈的模样。婚后，他虽沉默寡言，却总会记得她喜欢的点心，在她熬夜看账本时默默为她添衣斟茶，偶尔被她逗得狠了，耳根泛红却依旧强作镇定的样子。

那些细碎的、温暖的过往，与如今这冰冷僵持的局面交织在一起，让她胸口发堵。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又灌下一杯酒，醉意渐渐上涌，视线有些模糊。她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柳树下那个模糊的青衫轮廓，鬼使神差地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梅逐雨……”

后面的话，她终究没有勇气问出口。她闭上眼，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

楼下，柳树下的梅逐雨若有所觉，抬起头，望向二楼那个趴在窗台上的身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看到她似乎在发抖，是喝醉了，还是，在哭？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但很快又停住了。现在过去，只怕会让她更加抗拒和难过。他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最终只是重新坐了回去，目光带着化不开的忧色。

暮色渐沉，华灯初上。河面上倒映着点点灯火，波光粼粼。两人一个在楼上借酒消愁，一个在楼下默默守护。

夜色渐深，妖市的喧嚣却并未停歇，反而因着各处亮起的灯笼与法术光华，更添几分迷离色彩。武祯终究是不胜酒力，伏在窗边沉沉睡去，眼角犹带着未干的泪痕。梅逐雨见状，终是忍不住起身，悄然走入酒肆，在店家与小妖们复杂的目光中，轻轻将武祯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