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的冬天来得又急又猛，陈烬裹着陈野的旧军大衣，在邮局柜台前签收包裹。工作人员盯着收件人栏的「陈野家属」看了好几秒，欲言又止。
“他出任务。”陈烬哈着白气解释，“我代收。”
包裹里是陈野上次回来时落下的作训服，洗得发硬，袖口还留着戈壁滩的沙粒。陈烬把脸埋进去深吸一口气，硝烟混着骆驼刺的味道——跟那人一样又糙又扎人。
他们的家安在驻防点三公里外的小院，土坯墙上挂着陈烬的战地摄影奖状，茶几压着陈野手绘的雷区分布图。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两个子弹壳做的相框，左边是军校毕业照，右边是去年除夕夜——陈野浑身是雪撞开家门，怀里抱着冻伤的军犬，陈烬抓拍的瞬间刚好记录下他睫毛上的冰晶。
炉子上的奶茶咕嘟冒泡时，卫星电话突然响了。
“信号塔修好了？”陈野的声音夹着风声，“看见我留的纸条没？”
陈烬看向冰箱门，磁铁压着的便签纸龙飞凤舞写着：【泡面在橱柜第二格，再敢吃一顿饿三天试试】
“陈队长。”陈烬用牙齿咬开奶茶包装，“你管边境线还不够，连我胃都要驻防？”
电话那头传来爆炸般的笑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起哄：“野哥！嫂子查岗！”
陈野骂了句脏话，背景音突然安静，再开口时嗓音压得极低：“昨晚梦见你了。”
“嗯？”
“你穿着我那件迷彩服……”电流杂音吞掉后半句，但陈烬耳根已经烧起来——那件衣服上周被他弄脏后，至今还藏在洗衣篮最底层。
陈野收到前线急件时，正带人在三十里风区抢修通讯基站。牛皮纸信封里掉出三样东西：一包受潮的香烟，半盒创可贴，还有张拍立得照片——陈烬在叙利牙难民营，身后墙上用粉笔画了个歪歪扭瘦的机枪简笔画。
“操。”陈野用牙齿撕开创可贴，发现每片背面都写着字。
【5.12 右肩擦伤】
【5.17 左腹淤青】
【5.23 大腿内侧……】
最后那片空白处补了句：【再受伤就别滚回来了】
香烟盒里倒出的却是薄荷糖，糖纸背面是陈烬潦草的字迹：【替老子抽的】
当晚执勤的哨兵看见陈队长蹲在雷达车后，对着张照片又骂又笑。照片边缘隐约露出半截绷带——缠在拿相机的手腕上。
陈野难得轮休回家，进门就看见陈烬在厨房手忙脚乱。案板上躺着条死不瞑目的鱼，灶台像被炮轰过。
“战地记者同志。”陈野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窝，“你这是要做生化武器？”
陈烬肘击未遂，反被扣住手腕尝了口锅里的汤，顿时表情扭曲。
最后两人蹲在院子里吃泡面，陈野的作训裤卷到膝盖，小腿上新增的伤疤在月光下泛白。陈烬突然放下筷子，指尖虚虚描摹那道疤：“跳雷？”
“嗯。”陈野捉住他手指按在伤处，“冲击波掀出去三米，幸亏你寄的护身符……”
话音戛然而止。陈烬已经跨坐到他腿上，牙齿狠狠磕在他唇上：“王八蛋。”
星光落进两人纠缠的指缝，陈野托着他臀瓣往屋里走时，听见院墙外巡逻队憋笑的咳嗽声。
陈烬在战地邮局收到个铁盒，打开是十二发不同制式的子弹壳，每个底部刻着日期和坐标。最旧的那枚来自陈野第一次参加国际联合军演，最新的是上周边境冲突的哑弹。
盒底压着张便签：【攒够一打，换你回家】
他翻出相机，拍下子弹壳在晨光中的影子。三个月后，这张照片出现在国际摄影展，标题是——《与子同弹》。
颁奖礼直播那天，陈野的突击队正窝在雪山哨所休整。屏幕里陈烬穿着西装致辞，突然解开袖扣露出腕间的子弹壳手链：“感谢我的灵感来源……”
下一秒直播信号被掐断。
队员们看着队长一拳砸在卫星接收器上，红着眼眶骂：“操，这破玩意早不坏晚不坏！”
陈野退役那天，陈烬在机场等到了夜班机。出口处穿便装的男人比上次见面瘦了许多，怀里却抱着个格格不入的炮弹箱。
“纪念品。”陈野把箱子塞给他，“拆哑弹攒的铜。”
箱子里是枚戒指，弹壳打磨的指环嵌着块墨绿色碎玻璃——来自他们第一次联合行动时，陈烬被流弹击碎的相机镜头。
回家路上，陈烬开着车突然问：“接下来去哪？”
陈野正用打火机烧那摞厚厚的调令文件，火光照亮他眉骨的疤：“跟你走。”
火光渐熄时，车载广播突然插播紧急新闻：黎巴嫩冲突升级，急需战地记者。
陈烬换挡的手被按住。
“这次。”陈野把戒指套进他无名指，“轮到我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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