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的秘密

那天晚上，父亲和牛二采蘑菇没多久就一起回家了。牛二说他带的电池电量不多，他只是来采几样新的可食用的蘑菇回去培养菌种。他也很少来山上采蘑菇，白天队里要上工没时间，晚上要消耗电池，没钱买。

第二天晚上，父亲敲开了牛二家的门，因为前一天晚上听牛二说他在家里培养食用蘑菇菌种。虽然牛二家离我家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但父亲从来都没去过他家里。一进门是一间不大的堂屋，堂屋中间放着一张饭桌和几把椅子，靠墙放着一个木做的架子，架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牛二拿来了煤油灯给父亲介绍菌种，有的瓶子里长满了白白的菌丝，有的瓶囗长出了小蘑菇。牛二好象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不是以前的“闷葫芦”了，变得爱说话了许多。

牛二领着我父亲去他的卧室坐坐。父亲刚一进他的卧室，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怔住了，房子虽然老旧，墙壁漆黑，但是房子里的物品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张单人床上被子叠得豆腐块一样，一张破旧的书桌上放着几本书，旁边放着一把一看就是自己做的不太精制的二胡和一把竹笛，墙上贴着大大小小的纸片。父亲举起桌子上的煤油灯一张张仔细欣赏，原来是画的各种各样的蘑菇，每一张下面还写着蘑菇的名字，是否有毒，能否食用。窗户边还贴着一张一尺见方的图画，画的是一位漂亮的仙女和一个憨厚的男子，应该是七仙女和董永吧！虽然画得不算栩栩如生，但也完全可以看得出作者想表达的内容。父亲对眼前的牛二肃然起敬：这哪里是一个只上过一年学的农民？这分明更象一个民间艺术家和农业科研人员！

父亲是一个不信鬼神，不信邪的人，今天牛二这个事情怎么解释？父亲回到家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画画写字是勤奋好学可以模仿的；拉二胡吹笛子不懂曲谱也可以慢慢摸索，但是那些新歌曲我们一年都难得听到过几次，他怎么能记住那个旋律？还有培养菌种，基料配方和消毒水的配制，如果没有内行人指点，恐怕没有上百次试验也不会那么成功！还有，他还说最快明年我们县可能会把土地全部分给农民自己种，各人种各人的。这个听起来有点邪乎，但是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还说全国有几个县在试点。莫非他是神仙转世？还是暗中有高人指点？

过了一段时间，土地分包到户的消息越来越多了，父亲对牛二的身份感到不安，甚至有点恐惧。假先知遇上了真先知！

父亲决定再去和牛二聊聊天，一定要弄清楚牛二背后那个教他音乐，教他培育食用菌，提前告知他未来信息的高人是谁！

晚饭后，父亲带上一瓶酒和一包炒黄豆去牛二家玩。父亲怕惊扰到睡在隔壁房间的牛二父母，所以捏手捏脚象做贼一样来到牛二家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一听，屋里有人说话，声音很小。再仔细听听，是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囗音。莫非，难道……父亲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小声喊道：“牛二，开门，我是先知。”门开了，牛二显得有点惊慌失措，但刚才的声音消失了。父亲基本明白了刚才说话的应该是一个收音机。“老牛，拿两个杯子来，我们喝两杯。”父亲可能是第一个叫他老牛的，别人都叫他闷葫芦。

父亲先敬他一杯，向他学习蘑菇种植技术。他给父亲介绍了十多种野生蘑菇，并说他可以教父亲种植平菇和草菇。只有这两种种植最简单，菌种也有，基料易找，产量也不错。别的蘑菇有的要用树木来种，有的产量太低或基料要求复杂。种草菇和平菇用稻草或油菜杆、花生壳都可以，棉籽壳我们这里没有就不用。说给父亲写一张表包我一看就会。

至于二胡和竹笛方面，父亲知道自己没有艺术细胞，也不想学，听听就好。牛二用二胡演奏了一首流行歌曲和一首当地戏曲。二胡是自己做的，因为大的蛇皮不好找，所以琴筒偏小，音量偏高，但也悠扬悦耳。看着他熟练的揉弦、换把，熟练的弓法技巧，才深深的感悟到“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含义。牛二放下二胡，父亲和他满满干上一杯酒，他们邻居相处十几年了，今天好象是第一次相识一样！

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父亲和牛二谈人生，谈未来，谈收音机的秘密。牛二说，因为家里穷一直没有钱读书，十三岁那年才去上了一年小学一年级。后来父母要他在生产队里上工赚工分就没去上了，校长看到他学习成绩很好，又勤奋好学，就跟他父母作思想工作。他父母说他哥身体不好，不能做工还经常要花钱治病，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坚持不让他去。他哭了，后来校长和老师捐款买了个小收音机送给他，鼓励他有空在家学习。一年还给他送来两个电池，收音机耗电很小，一节电池可以用半年。

校长叫他不要把收音机的事让别人知道，听的时侯声音调小一些。

父亲听了这些，终于知道了其中的秘密，原来牛二并不是什么神仙转世，主要还是用心学习的结果。父亲看着牛二画的董永和七仙女，似乎明白了牛二心灵深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现实的无奈。多么希望自己就是画中的董永，身边有漂亮的七仙女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