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皎皎兮

云迟院。外面白雪皑皑，寒风凛冽，屋内却温暖如春。怕君清染受寒，侍女们不仅在屋内放了两个火盆，还在君清染袖中放了手炉。

君清染此时正在抄写佛经。从思柳苑回来，她便吩咐白苏和七月把准备好的各房各院的礼物送了过去。想着过几日便是安国公老夫人的寿辰，便取了一卷《无量寿经》眷写。

外屋传来脚步声，君清染顿了顿，又继续写字。

“小姐，四小姐来了！”九月掀开门帘进来，笑盈盈地说道。

君清染停下笔。

“快请她进来！”

九月脆生生地应了句“是”，又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个少女。三年未见，君清染只觉得妹妹变化极大，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明明如月，皎皎其华。

君明月，人如其名，文静温婉，披一身朴素的月白大氅，宛如一轮明月。

荣老王爷和老王妃一生育有两子，长子君韶缘，武功高绝，行事稳重，同时也是个痴情之人，和王妃云初恩爱有加，生有两子一女，就是君子颜、君子苏以及君清染；次子君韶瀓，富有文采，足智多谋，却是君家少有的多情种子，但多情却不滥情，娶有一妻赵氏，三妾周氏、沈氏、尤氏。赵氏为君韶瀓生了一女君明珠，一子君泽逸。周氏原是赵氏的侍婢，后被赵氏送上了君韶瀓的床，成了君韶瀓的妾室，并育有一女君明玉。因为荣王府和文渊侯府未分家，故两府子女一起按照年龄排名称呼，君明玉因着此排名第三，被称为三小姐；沈氏原是一个艺妓，一次游玩时遇到了君韶瀓，与其一见钟情，被君韶瀓带回了家。沈氏是君明月的生母，多才多艺，性子善良软弱，和君明月在文远侯府最受欺负。尤氏是一个六品官员的庶女，被父亲嫁过来的，生了两个女儿，五小姐君明兰和六小姐君明芷。

这几个妹妹中，和君清染最要好的就是君明月。或许是因为上一世君明月因她而死，重生回来的君清染对君明月的感情中又带着一丝疼惜。不过，这一辈子，她定会保护好君明月。

“二姐！”君明月脱下大氅，露出里面穿的缕银线藤萝纹雪青色袄裙来。她走到君清染身前，温温柔柔地露出一个笑容。

“天气这么冷，月儿怎么来了？”

“听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你。二姐，这是姨娘亲手做的糕点，你试一下，看看喜不喜欢？”君明月从贴身侍女白茹手中接过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端出几盘点心，腼腆地笑道，一双杏眸中满怀期待地看着君清染。

君清染心里一软，伸手拿起一块如意糕，糕点还是热的，想来是刚做好就拿过来了。君清染把糕点放在嘴边，轻轻一咬，软软糯糯。君清染轻轻一笑，对君明月说道:“姨娘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很好吃，我很喜欢。”

话音一落，君明月的眼睛一亮:“二姐喜欢就好！”

“月儿，快坐下！九月，给四小姐沏茶！”君清染拉着君明月坐下。

仔细打量了一番君明月，君清染感叹道:“月儿长得越发好看了！”

君明月闻言一愣，随机红了脸，羞涩道:“二姐就会取笑月儿！要说好看，二姐最好看！”

君清染轻笑:“想不到月儿心里，竟是这样看我的！”

“二姐！”

“好了，不逗你了！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君明月嗔怪地看了眼君清染，随后回答道:“一切都挺好的。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后，就没有人敢怠慢我们母女了！侯夫人也经常让桂姑姑过来打点。二姐就放心吧！”

三年前的事闹得满府皆知。侯夫人赵氏不喜妾室，毕竟谁也不想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尤其是沈氏，是文渊侯从外面带回来的，地位低贱。但赵氏为人温和善良，又作为侯府正室，就算不喜欢沈氏，却也让她入了府，也不曾苛待她。谁知府中下人竟是些见风使舵的，见赵氏对沈氏不喜，竟偷偷克扣沈氏母女的月银和吃穿用度。沈氏是个不争的女子，知道自己地位低，文渊侯虽然喜欢她，但公务繁忙不常进后院，她又不得夫人喜欢，便也没有告知任何人，直到有一天无意间被君清染发现了。君清染向赵氏告状，听闻刁奴欺主，赵氏大怒，让人彻查，发落了不少奴才。之后，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赵氏每月都会让身边的桂姑姑到各房查看打点，自此再无事发生。

“那就好！二婶是个良善之人，不会苛待你们，也不会让刁奴欺主。”君清染满意地点点头:“对了，过几日水老夫人六十大寿，月儿也陪我一起去吧！”

“啊？！我……我就不去了吧？”君明月愣住了，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一个庶女，身份低，去了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安国公府上递来的请帖写了你的名字，既然人家邀请了，怎么能不去呢？”

“邀请了我？！”君明月怔怔地看着君清染，不可置信。安国公是皇后娘娘的母家，过寿的是皇后娘娘的祖母，地位高，多少人高攀不起，居然会邀请她一个庶女？

“有什么好惊讶的？就算是庶女，也是侯府的女儿，是我君清染的妹妹，谁敢看不起你？”君清染加重了语气，严肃道:“九月，去把我带回来的那套浅碧色袄裙拿给四小姐！”

“不用了二姐！”君明月慌张地想要起身阻止，却被君清染按住了。

“小姐，衣服拿来了。”九月手里捧着一套衣裙，站到君明月身边。

“月儿去换上试试。”

君明月为难地看着君清染。二姐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了，自己一个庶女，何德何能……看着君清染不容置喙的眼神，君明月抿了抿唇，听话地走到屏风后面，过了一会儿，君明月穿着新衣走出来，羞涩地站在君清染面前。

柳眉杏眸，翘鼻樱唇。芙蓉花颜墨云丝，玲珑玉骨素轻衣。以前的君明月面黄肌瘦，穿得又破旧，看不出是文远侯府的小姐。但这几年下人们不敢岢待她们母女，膳食用度好了不少，君明月的身上也有了肉，面色红润，穿上这身新衣，像换了个人似的。沈氏是个艺妓，容貌也是上等姿色，君明月继承了她的容貌，自然不差。虽比不上君清染的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但配上那柔和的气质，也是花容月貌，楚楚可人。

“月儿穿这一身很美。”君清染语气虽然平淡，眼中却是欣赏。

“是啊是啊，四小姐真好看，奴婢都看呆了！”九月在一旁猛点头。

“过几天寿宴，月儿就穿这一身陪姐姐一起去吧。”君清染吃着沈氏做的糕点，淡淡地说:”来，你也一起吃。”

君明月乖巧地坐在君清染身边，心中默默下了决定，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让二姐姐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