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又天晴

午后，闲来无事，君清染想了想，带着白苏出了府门。

天宸民风淳朴，对女子出行没有太多要求，世家小姐带着侍女便可出门游玩，不必遮掩面容。时值冬日，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却也同样热闹。

许久未回京城，记忆中有些地方不免变了样。白苏撑着伞，两人一路闲逛着，偶尔买点小玩意儿，精致的面容和非同寻常的气质惹得人们频频回首。

“小姐，前面是云清楼，要进去歇会儿吗？”逛了许久，前面出现了熟悉的酒楼，白苏轻声问道。

云清楼作为繁城最大的酒楼，坐落在着繁城最好的地带，五楼鼎立，高低错落，飞桥如虹。正楼高三层，雕梁画栋，檐牙高啄，酒旗飞舞。

“走吧，去看看。”君清染淡淡地说，举步向前走去。

君清染两人刚走进酒楼，便有小二迎上来，热情地道：“小姐里面请！小姐可是想要一楼包厢还是二楼雅间？”

“小二，麻烦你带我们去天字二号房。”白苏柔和一笑，轻声说道。

云清楼最好的房间在正楼三楼，楼层高，有最好的视角，能俯瞰整个繁城，但是三楼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因为三楼有最好的环境，是谈论重要事务的最好选择。尤其是天字一号房，可谓是最中之最，无论是装潢还是位置，都是最好的，然而这个房间，向来不对人开放。君清染显然是清楚这一点的，因此要了天字二号房。

“六子，你先去忙，我来招待这两位客人！”正在这时，掌柜急急走过来，对小二说道。

六子看掌柜的神情，便知这两位少女不是一般人。自己地位低下，恐怕会唐突了贵人，于是赶紧应声离开。

“两位请随我来。”掌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君清染点头，跟着掌柜来到了三楼，进了天字二号房。然后掌柜在房间的几案某个地方按了一下，墙上便出现了一道暗门，穿过暗门，却是来到了天字一号房。

进了房间，只见雅致的房间里被一扇九叠云锦屏风分成左右两部分，左边中央摆了一张红木雕花矮桌和配套的几把矮凳，乌木窗棂旁的花台上摆着搪彩青花瓶，花瓶里插着早上折的梅花，幽幽冷香萦绕整个房间。掌柜的关好房门，然后转身在君清染面前跪下:“属下见过郡主！”

“明叔快起，不必多礼！”君清染对白苏使了一个眼神，白苏会意，上前扶起了掌柜。

掌柜起身，含笑问道:“郡主可算是回京了！今日前来可有何吩咐？”

“只是出门走走，正好走到了楼前。明叔，你送些茶水上来就好，其他的不用管。”

“是，属下明白了！”

掌柜转身退出房间，轻轻关好房门，下楼亲自给房间送去上好的茶水。

掌柜走后，君清染坐桌前，纤长的手指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白苏则绕过屏风，走到房间里摆放的黄梨书架前，在一本书后面按了一下，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咔嚓”声，书架分开，露出背后的暗门来。白苏走进暗门后的暗室，很快又出来了。

云清楼每天人来人往，达官贵人都喜欢在这里谈论要事，因此，这里是最好的情报收集地。作为云清楼的幕后老板，君清染在这云清楼里暗中做了很多机关，这天字一号房里看似布局简单，实则是机关重重，藏着不少的秘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君清染没有直接进天字一号房，而是先进入二号房再从暗门进入一号房。

“小姐，这是君陌留下的账本！”白苏手里拿着一本账本，是青州知州唐穆贪污的重要证据。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君清染非常清楚，唐穆是沐邵卓的人。他贪污的钱都给了沐邵卓私养军队。因此，从三年前起，君清染便派君陌去探查唐穆贪污的证据。君陌作为君清染身边数一数二的暗卫高手，拿到这一本账本却不太容易，可见唐穆有多么小心谨慎。不过，现在账本已经到手，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来。

“把账本收好拿走！”

“是，白苏明白。”

沐邵卓，很快，你就会收到一份大礼！

在云清楼坐了半个时辰，处理了暗室里的一些信件，君清染才带着白苏从二号房出来离开。

回到荣王府，用了膳，君清染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捧着一卷诗经看，却没想到睡着了。

君清染梦到了前世。

那时君清染嫁给沐邵卓已经有一年，沐邵卓每天在书房里忙，见他辛苦，君清染亲自下厨做了吃食，给沐邵卓送过去，却听见了他和亲信的密谋。

君清染自小习武，耳力很好，虽然声音小，她还是听见了“拿到未央军虎符”“唐穆”“军队”等话语。君清染思绪万千，面上却波澜不惊，唤人进入通报，随后若无其事地把吃食送了进去。

书房是府上重地，君清染没有久待。离开时，君清染回眸看了沐邵卓一眼。

沐邵卓坐在书桌前，唇角上扬，温柔地看着君清染，似乎还是那个宠溺她的丈夫。君清染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阴狠冷意。那一眼，让君清染心惊肉跳，蓦然惊醒。

君清染从软榻上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薄衾滑落，她怔怔地看着手上的书卷，还没有回过神来。

“小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听到里屋的声音，白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君清染脸色苍白，神色怔然，似乎魇住了，连忙上前关心地问道。

听到白苏的声音，君清染才回过神来。看着白苏担忧的神情，她轻轻摇摇头:“无事，做了噩梦，有些吓到了。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白苏应声，迅速地给君清染倒了杯茶。君清染喝了口热茶，慢慢平复下来。她低眉看着手中的茶杯，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口，思考着什么。茶烟袅绕，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她周身散发的气势更冷了。白苏安静地站在一旁，知道自家小姐在思考，也不去打扰。

“白苏，去把大哥请来，我有事和他商量！”良久，君清染抬头，清冷冷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白苏低眉应声，转身出去了。

君清染看向窗外，雪停了，几束阳光斜斜射进窗户，温柔倾泻在软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