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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张玉森

雪泥行迹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慕容雪本来与顾湘在画舫上看见镜湖山庄火光四起,正想过去看看,却看见有船只向岸边靠过来,顾湘看见了船上的周絮,指着船道“阿雪姐,那不是今天的那个痨病鬼嘛”

慕容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船上几人皆是气色有损,又想到那个乞丐似乎和温客行有些渊源,于是对顾湘说到“阿湘,你跟上去看看,说不定阿行,呃,哥会和他们在一起,或者去找他们”慕容雪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有必要,护一护他们,但是记住了,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吗”

“嗯”顾湘应了一声,正要走,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头说“那你要去哪?”

“我去镜湖山庄看看,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阿雪姐,你不会武功,可要小心啊”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这么啰嗦,快去吧,不然该赶不上了”

待顾湘离开,慕容雪即刻命人将画舫往镜湖山庄开去。

待画舫开近,慕容雪才看清山庄里的情形,到处都是死人,或手脚分离的,或面目全非的,千奇百怪,什么形状都有,看起来确实很像鬼谷的作风。

慕容雪正准备下船去看看,抬头便看见了远处那个白衣染血的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独臂大侠,慕容雪甫一看见温客行一身的血,心下一惊,便从船舷上纵身而下,直至被温客行接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没有武功的,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便又急着给温客行检查,待确定了他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之后,才安心下来。

三人上了画舫,慕容雪本想给温客行调理一下,却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先去给那个跟着温客行上船后便立刻昏过去的人吊命去。

温客行自顾自换了衣服,问清楚周絮和顾湘的去处后,便自己走了,还给了慕容雪一个任务,救活张玉森。

当然温客行这么傲娇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直说呢,还顺便拐弯抹角的嘲讽了一番。

慕容雪无语,慕容雪翻了个白眼,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嘴硬心软的人,容易,吃亏啊。

慕容雪看看眼前这个出气多进气少的人犯了难,虽说她医术无双吧,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自己身上什么药也没有,银针什么都也没有,这人还是个练武的,一身正气的内功,也容不下自己的妖力,甚至还会反噬。所以只好点的张玉森的几处大穴,暂时吊住命后,认命的去隶属于鬼谷的医馆找药材和银针去了。

几针下去,止了血,留住了命,开了几副药方子,慕容雪便把张玉森留在了医馆里,自己去找温客行去了。

其实慕容雪并不知道五湖盟和温客行之间的恩怨,她的记忆是不完全的。

慕容雪只知道温客行的父母叫温如玉和谷妙妙,说起来和自己还是同行,治病救人无数,是名副其实的大好人,后来因为江湖中的人想抢自己一直寄生的钥匙,所以一直打着正义的旗号追杀这二人,最终惨死于鬼谷之手,而他们六岁的儿子,也就是温客行,也入了鬼谷。

慕容雪总觉得圣手夫妇被追杀的情节特别的熟悉,好像自己见过一般,所以在她第一次醒来,看见那个粉雕玉镯般的小娃娃遍体鳞伤时,她心疼了,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她想要护下她。

慕容雪自认为是个薄情之人,但是对温客行却有着特别的亲近感,就好像是两个雪山行人,在寂寞寒冷之际,相互取暖。虽然慕容雪不记得了,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和温客行该是有同样的遭遇的,可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慕容雪感受着手下渐渐平稳的脉象,收回了手,心中却有了结论'温客行心存死志',下定决心要问清楚这些事情,她不愿看见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朋友去赴死,只有问清楚了,自己才能帮他。同时又暗自寄希望于那个四季山庄的周絮,希望这个“变数”能留下温客行。

温客行身为圣手夫妇的孩子,自然是会医术的,只要他想,即使是在鬼谷,只要随便调理调理,也不会让身子亏空的如此厉害,但是他并没有,鬼谷二十年,让他的生活只有复仇,大仇得报,再好好安置了顾湘,便再也没有牵挂了,而自己这双手杀人无数,也该下地狱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温客行便醒了,这是他在鬼谷留下的习惯,避免有鬼乘自己睡着时找上门了,他每天几乎都睡不过两个时辰,不敢久睡,也不敢深睡,今夜在慕容雪的调理下,难得安眠,虽然没有睡的很久,但是温客行却觉得这是他自从当上鬼主以来睡的最安稳的觉。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以及手腕上的那只手,感受着从那人手掌中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不自觉的笑了笑,轻手轻脚的抽出了手,转头又盯着周絮去了。

周絮因着七窍三秋钉的原因,醒的比温客行更早些,但他却没有睁开眼睛,知道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变了,才睁开眼睛去看刚刚醒过来的温客行。

人刚醒时,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小迷糊,所以周絮刚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因为刚醒,还没有聚焦,迷茫盯着眼前一片空白,为了让自己眼前清楚起来,还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看的周絮呼吸一滞。

周絮觉得自己可能疯了,我竟然觉得一个男人可爱!

周絮所在的位置在温客行的斜后方,再加上温客行刚醒,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所以也没有发现周絮在看他,自然也就不知道周絮在看见他下意识的笑容后,看直了的眼睛。

温客行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容貌多有误解,小时候在鬼谷,他也的确会遇到一些馋他身子的人,但是那时候他还小,以为那些人只是觉得小孩的肉嫩,比较好吃才对他下手,长大些有慕容雪在,遇到这样的人,还没漏出一点端倪,便被慕容雪解决了,再加上自己捡到了一个顾湘,养大了也是一个美人,女人同男人比,自然是女人要更受欢迎些,就算真的对温客行有心思的人,也畏于他的武力值,不敢出手。做了鬼主之后,更是人人都想着怎么拉他下来的时候,自然也遇不到。而温客行自己因为嫌弃自己一身血腥之气,总觉得自己是恶鬼,加上孟婆汤的作用令他总是在镜子里看见自己青面獠牙的样子,所以他很少照镜子,自然是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动人心魄。

周絮见温客行快要转过身来,急急忙忙的闭上了眼睛,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确实看呆了那么片刻。

周絮本想闭眼假装睡觉,直到快过去半个时辰,温客行的目光还是没有要移开的意思,眼看着天快要大亮,周絮终于受不住,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道“你看够了没有”

温客行面带微笑的回道“我只是好奇你这副面皮之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尊容”

周紫也不答话,而是拿起一根小木条戳醒了还在睡着的张成岭。

“天色已明,多谢两位,今日相逢,有缘……….”

周絮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看了一眼温客行,而后起身。

“有缘自会相聚。”

温客行站起来接着道“哎,周兄,其实何必等他日再聚,你要送这孩子去太湖,路途迢迢,我呢,正好有一艘画舫,也想领略一番太湖风光,我们不妨一同走水路去,岂不舒坦………小可生平最不喜欢有缘人风餐露宿,雨打风吹……”

周絮也不等他说完,带着张成岭转身就走。

周絮现在只想赶快远离温客行,此人美则美矣,只怕是蛇蝎美人,况且美人目的不明,实在是危险得很。

顾湘和慕容雪被他们的对话吵醒了,顾湘看着周絮的背影不住的吐槽道“有缘人?我的主人啊,你看那病痨鬼面黄肌瘦,出气多进气少的,说不定在路上嘎嘣死了,你还带着他干嘛?嫌日子过太舒坦了吗?”

“你见过几个鼻子眼睛长全的人。”在鬼谷长大的顾湘是真的没见过活生生的“人”,温客行接着道:“此人声若凤鸣,神清骨秀,尤其是他背上的那对蝴蝶骨,万中无一。”

“那不也是个大男人吗?”

温客行伸出手在顾湘脑袋上弹了一下:“废话!我不知道他是个男人嘛!”

顾湘立刻捂住头“哎呦”了一声,引得慕容雪轻笑。

“阿雪姐你还笑我”

“阿湘,咱哥的意思是说周絮此人骨相与皮相全然不符,定然是易了容”

“只是我却看不出破绽,这点江湖小把戏,得要多大的能耐才能毫无破绽,还有,他那把软剑”温客行说完勾唇一笑。

顾湘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正了正脸色,对温客行说道“哦,哥,昨天晚上那帮人为什么装神弄鬼,那个领头的还说自己是吊死鬼,哼,当我们是啥子啊”

慕容雪闻言皱了皱眉,温客行却没有理顾湘,抬腿便要往外走,

“主…哥,你上哪去啊!”

“有缘,相聚去。”

温客行带着两个小姑娘一路游山玩水,好不惬意,而周絮这边却不是这样了。

温客行按照自己猜想的周絮可能途径的地方,带着顾湘和慕容雪一路踩点,巧的是每一次都能等到周絮和张成岭。

周絮带着张成岭赶了大半天的路,见这小子累的浑身冒汗,便道:“我累了,小子,前面转角处找个阴凉的地方歇会儿吧。”

温客行带着顾湘和慕容雪坐在树下,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迎面走来两人,便道:“周兄,没想到咱们又有缘相聚了,大热天的,喝杯茶解解暑啊。”

周絮看了一眼温客行,此时的温客行又换了一身绿色的外袍,腰间系着红色腰带。撇过头,并不多做理睬,心下道:这温客行怎么阴魂不散的,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温客行见人家不理他,又道:“哎,怎么走了?"

画面一转,周絮带着小成岭来到湖边,刚刚解下腰间的酒壶……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周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温客行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

一连几天,周絮总能在路上遇见温客行一行人

周絮喝了口酒,心下有些纳闷:这人难道在我们身上落了什么追踪之 这天下竟有我不认识的追踪之术。

再一次被周絮无视的温客行,带着两个小姑娘有一次踏上了游山玩水之路,在路上。

“哥,那你救下的那个什么张玉森要怎么办”

“谁救他了,我不过是看见鬼谷叛徒勾结外人,清理门户罢了,是他自己要跟着我的”

慕容雪忍俊不禁“是是是,我的好哥哥啊,且无论你是不是救了他,总不能一直让他留在鬼谷据点里吧”

“阿雪你去看看他,好的差不多了就让他滚吧”

“啊!怎么又是我”慕容雪本想抱怨一下,转而又想到从张玉森那里或许能问出些别的东西,又改口道“行吧,我去就是了,那之后我上哪里找你们啊”

温客行一挑眉,看穿了她的想法,但也没有戳破,顺着答到“到太湖吧”

得到回答的慕容雪也不废话,转身便走了。

“哥,阿雪姐姐说的张玉森是那个张成岭他爹吗,他还活着啊?”

“嗯”温客行目视远方,淡淡的答道。

顾湘只觉得谷外这些事情复杂的很,她想不通,也不想想通,索性就不问了,转了话题“那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自然是有缘相聚去”温客行挑眉笑道。

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又跟了几日,周絮已经对时不时就要冒出来客套一下的温客行嘛了,反正不管自己怎么躲,那人也总会找到,便索性不躲了,张成岭也因此得了许多休息时间。

周絮带着张成岭正打算找客栈住下,却被告知整间店都被人包下了。“柴房,柴房也行,我们旅途劳顿,但求有个过夜的地方。”

“哎呦,这不是周兄嘛?

正说着呢,听到上方传来某个熟悉

的声音,周絮闻声看去,一身青衣的温客行撑在栏杆上,看着底下的周絮。

“什么柴房,哪有让我们周兄睡柴房的道理,掌柜的,把少爷的天字第一号房打扫一下,让给这位美,,”周絮听这话,一个白眼翻上去,温客行识趣的改了口:“这位壮士。”

听到对方改了口,周絮叹了口气,又看了眼张成岭,气的吹了口眼前垂落的头发,心中想着“这人怕不是对'美人'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要不然就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想看美人,买面镜子不就好了”

虽然嘴上不服,周絮还是接受了温客行的照顾,毕竟自己身边还带着个张成岭。

“周兄啊,我把我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你,还给你准备了两套新衣服,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鹊巢鸠占吗?”

温客行一边说这话,一边被周絮“请”出了房间,“怎么说,也该让我进去坐坐吧”话还没说完,周子舒就当着他的面,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还让温客行随便找两间房坐坐。

笑话,和美人共处一室。周絮可不认为自己是柳下惠,没错,周絮他见色起意了!

即便如此,该有的警觉还是要有的。周絮检查了一下温客行送来的两身衣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又去检查了一下床。

在周絮检查的过程中,成岭在旁边说道“我觉得温公子不像是坏人”

闻言,周絮检查完床才转过身对张成岭说道:“你呀,看谁都像是好人,一夜未睡了,过来小睡片刻。”

张成岭回道“周叔,你也一夜未睡了,我椅子上打个盹就好了,周叔你去床上睡吧。”

周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张小公子可真是单纯的很,甚至有些傻乎乎的,只能厉言道“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张成岭应了一声,才乖乖的到床上睡觉。

待张成岭躺下后,周絮才离开,离开前给了张成岭一瓶金疮药,让他自己给自己上药,而后拿起衣服就出了门。

周子舒换上新衣服,下楼便看到独自一人在一旁喝茶的温客行。

温客行背对着他,他看着那人消瘦的背影和一对极美的蝴蝶骨,随着主人的动作时而前倾,时而合拢,宛若一只振翅将飞的蝴蝶,只是看起来略显孤寂。

不得不说,温客行是真的生的极美,从骨相美到皮相,从内到外的美,看着看着,周絮心里只冒出了两个字“精致”。

周絮走到温客行身旁坐下,看着身边的人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本该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如果温客行不开口的话。

“周兄,咱们这缘分委实深啊。莫非,是三生石上旧精魂。”

“温公子看得可真准,我向来与美人有缘分,不过如公子这般带着目的的缘分,还是算了吧,我担心这缘分,要我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边说,周絮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知温公子一直跟着我所欲何为,不妨明示。”

“我想要的很简单”温客行自动忽略了前面几句话答道“你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我就告诉你。”

周絮冷笑一声,挑眉看向温客行:“不如,先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你的真面目想必是很俊啊,我的真面目嘛,可就不一定那么好看了,有可能是满脸疮疤,有可能,是青面獠牙。”温客行别有深意地说着。

“任它是什么我也没有兴趣”周絮放下空了的茶杯,一边自己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一边说道“不过我也奉劝温公子一句,同你无关的东西,别那么有兴趣”

周絮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对这人的相貌起了心思,且不说此人是好是坏,就自己这只余三年的寿命,也不能耽误了别人,只好将人推远。

但是温客行显然不吃这一套“那么我请问周兄,楼上的那位张小公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就情愿不知深浅,一脚踏进这漩涡,啧啧啧”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只需将张公子安全送到太湖,旁的事,与我无关。”说着,习惯性的举起了茶杯。

温客行抬手就要和周子舒碰杯,周絮手一抬就要闪开,温客行手一压,牢牢压住周子舒的手,换了只手,将杯子与周子舒的杯子一碰,得意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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