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行迹 章十(鬼主)
周子舒最见不得他如此,倒也从善如流的改了话题“那个张玉森,你救下他,就这么看着他重回虎口?”
“那是他自己的决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救他又不是要他对我唯命是从。”
“你呀,就是嘴硬心软,好了,我不问了,我们走吧”
“嗯”
两人就这么趁早月色,在林间宛若散步,确实一副月下美景。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今夜种种,谈到了周子舒看见的一个蒙面人和追出来的于天杰。
周子舒边说边往前走,却被眼尖的温客行喊着小心一把拉住,定睛看去,前方的路上缠着不少吊死鬼的缠魂丝线,布成了缠魂丝阵,碰到就能即刻毙命。
周子舒顺着缠魂丝的方向,边走边观察着,嘴里还念叨着:“这回,真的是吊死鬼。
温客行状若不解:“那阿湘杀死的吊死鬼,是假的了?”
“薛方成名近三十年,要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收拾了,那折在他手下的死鬼们,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温客行微微一笑:“阿絮啊,白天不谈人,夜里不说鬼,你怎么这么百无禁。哦哦,我知道了”
温客行像是突然知道什么一样:“你是童男子,不怕鬼,是不是。”
“是不是童男子,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温客行脸色变了变“阿絮你这样调戏小可,小可可要受不住了”
两人正说笑呢,就看到一滴血从上滴下,周子舒抬头看去,是缠魂丝在往下滴血,一个挥袖转身离开。温客行走近认真看衣袖的周子舒身边,看他神色,有些诧异的问到:“阿絮,你不会是怕血吧。”
“只是厌恶”
温客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样,乐不可支:“你这样一个杀气冲天的大高手居然怕血。”
周子舒没理会这个幼稚的人,踱步走到前方,观察着周围,温客行笑着说着:“别气别气,我来替你弄干净。"说罢,温客行挥扇,割去周子舒染血的衣袖,随着布匹的掉落,周子舒也反应过来温客行干了什么,抬起手看着自己的袖子,心想:小美人是不是变向承认了!?心情大好的周子舒干脆忘了刚才对血的厌恶,继续抬头观察。
周子舒和温客行抬头看去,一具死尸挂在树上,温客行玩心大发,当即就要和周子舒赌一把,猜猜挂在树上的那位到底是谁。
周子舒并不想和他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但是耐不住温客行那可怜的眼神,只好不情不愿的道“阿行觉得是谁”
说着便直接走上前,看到了死尸的脸,是追着蒙面人出来的于天杰。温客行也摇着扇走到了周子舒身边,慢悠悠地说出了于天杰的身份。
周子舒没理温客行在旁边说自己赢了,心道我这是让着你呢!起身拉着温客行便径直向前方走去
“前面应该还有死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还没走一会,果然又看到一个尸体横躺在路边。
周子舒拉着温客行,温客行也乐得黏在周子舒身边,说着第二局来了,要周子舒猜此人是谁,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周子舒先一步松开温客行上前查探,温客行也漫步到尸体旁边,说着:“我知道猜是谁太难了,不如猜猜是谁杀的他”
周子舒一把扯掉尸体上的蒙面,却发现此人是高崇送来三白山庄的徒弟宋怀仁。
“你都没猜是谁杀的他呢”语气里略带委屈。
周子舒翻了个白眼,显然是习惯了温客行这个样子,没办法自己找的人自己宠着,只好起身,说明杀宋怀仁的人就是于天杰,因为见过他们交手,太岳三青峰剑法。
温客行却是莞尔一笑,说他错了,剑法不是致命伤,另外一处伤口才是。
周子舒看着伤口陷入沉思,这个看似铁钩造成的伤口,这种武功居然连他也没有见过。
两人正研究地上这人的伤口时,突然听到一旁有猫头鹰在笑,温客行本来还玩世不恭的脸,突然就变了样子,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走到周子舒身边努力用略带恐吓的语气问到:“阿絮啊,你有没有听到猫头鹰在笑啊,俗话说,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在笑,它一笑啊,便要死人。”
周子舒没注意到温客行的异常,浑然不在意,淡淡的开口道:“今夜倒是没少死人”
温客行摇了摇头:“还不够多,我听说啊,以前有个小孩听到猫头鹰笑,他的村子就接连死了好几十个人。"
他没说的是,那个小孩就是他自己。
周子舒以为温客行只是同他开玩笑,便没有理他,只道“人人都是蝉,那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啊”
“事事如棋,每个自以为机关算尽的狂徒,都以为自己是那执棋之手,人人都以为自己是黄雀,殊不知都是那只小蝉…唔!”温客行一边说一边将身子朝着周子舒靠过去,却没想到变故突生。
周子舒看着温客行一开一合的两片唇瓣,耳朵里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便吻了上去。在反应过来后又迅速分开,尴尬的咳了两声,我这么就吻上去了呢!
到了最后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味道不错!
温客行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哪里,若不是能看到他正在发红的耳夹,大概有人要觉得这是个雕塑了。
温客行本来还害羞地沉浸周子舒吻我了的巨大震惊中,便听见了周子舒尴尬的的声音,突然觉得原来不只自己会害羞,周子舒也是会害羞,再加上之前自己总是被调戏的不知所措,现在突然见到周子舒这副模样,莫名的觉得自己扳回了一成。
于是温客行摇了摇扇子,又面带笑意的开口,语气还有些得意“阿絮你可是害羞了?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我们阿絮调戏我调戏的如鱼得水,怎么突然就害羞了呢。”
周子舒觉得温客行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再看几眼自己大概就要把持不住了,于是也不看温客行,自己急匆匆的走了。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狼狈逃跑的样子觉得心情大好,让你整天调戏我,哼!
眼看着人要走远了,又匆匆忙忙追上去“诶,阿絮你去哪呀,我这只小蝉蝉怕鬼啊!”
两人一路走一路闹,期间温客行无数次被周子舒闹的脸红心跳的,又不甘示弱的靠上去,无一不是自己红着脸岔开话题才结束。
最终二人走到了“赵氏义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直觉这里面会有些什么,于是先后推开大门进去了。
两人看了看门内鬼气森森的气氛,不由得正了正脸色,温客行率先一步走进去,却好似触发了什么机关,突然从头顶迎面扑下一张缠魂丝网,周子舒眼疾手快的拉着温客行的肩膀向后倒去,险险避开了那张锋利的网。只是突然来这么一下,温客行原本因为没怎么吃东西又喝了冷酒早就开始不舒服的胃,彻底的闹了起来,温客行不得不用内力暖着。
还好,还好,可以忍受。
危机已过,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温客行再次开口试探“长得又美,武功又高,见识还广,江湖中庸才如过江之鲫,阿絮这般人才可真是少见啊,话说,阿絮你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怎么还带着这张易容啊”
“坦诚相见是相互的,阿行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阿行什么时候才能对我敞开心扉呢?”
“阿絮,我……”温客行突然有些慌乱,自己的身份,真的会有人不在意吗?所以话到嘴边,又变了,摇着扇子用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盖过了所以的情绪“我不是说了吗,我乃温大善人,虽然长得不像,但我真的是好人”
“罢了,你不说,我便不问,我等你自己同我说,行了,跟我走吧,温大善人”
“幸何如之”
两人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最后两人还是决定分头行动。周子舒拐进了左边的院子,而温客行则去了右边的院子。
温客行甫一进院子便看见有人在守灵,自幼长在鬼谷的温客行颇有些不屑,“兄台好生纯孝啊,半夜三更在此守灵?”
见人不理他,又道“装神弄鬼也不分对谁,今儿你算遇到祖宗了!”一边说着一边用扇子将人掰了过来,只一眼,温客行便呆住了,嘴里喃喃念道“爹!”可实际上温客行面前的不过是一具死去多日的枯骨罢了。
赫然是中了迷香,产生的幻觉。
周子舒也在幻觉里看见了四季山庄的过去,看见了师父秦怀章,师弟秦九霄,看到了四季山庄的院子,以及一个错过二十年的小团子,他的二师弟,甄衍。
越美好的东西越让人觉得不真实,周子舒很快便识破了幻境,一清醒便发现自己面前只站着几只令人恶心的药人。
周子舒担心温客行,于是一边解决源源不断攻上来的药人,一边去寻找温客行,索幸这个庄子不是很大,周子舒很快便找到了缩在墙角里小小一团的温客行。周子舒连忙冲了过去,发现温客行的面前还躺着几只没了头的药人,而温客行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黑色的血液,一看见有人过来便下意识的戒备起来。
是周子舒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阿行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温客行眨了眨眼睛,眼神带着几分童真的看向周子舒“大哥哥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好怕,好疼呀”
周子舒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中了迷香之后的反应,接着便开始头疼,自己内伤未愈,现在又带着一个神志不清的温客行,实在是难以在这地方全身而退啊,不过能和美人同归于尽,倒是个不错的下场。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温客行,又有些不甘心,自己还没睡到人呢,怎么能这么死了!
“阿行,我先带你出去好不好”
“嗯”
周子舒正准备将人扶起来,却引来了温客行的闷哼,周子舒连忙停的动作,扶着直不起腰的温客行,只听见温客行黏黏糊糊的道“大哥哥,我好疼啊!”
周子舒慌了“阿行,告诉哥哥,哪里疼?”
“唔,头疼,胃疼,脚疼,总之哪里都疼,要大哥哥揉揉”一边说一边拉过周子舒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摁。
周子舒想着不能乘人之危,正准备抽手时,却因为感受的手下器官的痉挛而生生停了动作,回想今日温客行饮食,才发现此人恐怕在宴会开始前就不舒服了,竟是生生忍到了现在吗?若是没有这场变故,还不知道这人能忍多久,一股无名火和心疼同时冒了出来,但是周子舒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好一边揉着温客行不断痉挛的胃,一边说“阿行先跟哥哥出去,出去了哥哥给你治病”
“子舒哥哥是要带我去找娘亲吗,子舒哥哥人真好!”温客行开心的点了点头,一边跟着周子舒往外走,一边撒娇道“子舒哥哥要让我喝药吗,苦不苦啊,我最怕苦了,能不能不喝啊”周子舒只好一边哄人,一边把人往外带。
只是这出来的路倒是平平安安得很,一点动静也没有,直到出了内院里,周子舒才发现所有的药人都聚集在了外院里,只是都一动不动的,周子舒心念一转,便想通了,这东西大概是受人控制的,如今都在这里了,那幕后之人大概也快要出来了。
周子舒不动声色的把温客行拉到身后,抽出腰间的白衣剑戒备起来,没过多久,周围的棺材便发出了碰碰碰的声音,接着一个穿着奇怪的人便翻了出来,一手拿着铃铛站在棺材上,盯着周子舒他们看,只是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突然向后瑟缩了一下,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操作着药人朝周子舒攻去。周子舒将温客行推进内院,拼命拦下了不断攻上来的药人。只是药人越来越多,周子舒的体力也越来越跟不上了。
周子舒心中越来越急,而那站在棺材板上的人也看出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准备动手,只不过他的目标不是周子舒,而是一直躲在周子舒身后模仿周子舒动作的温客行。
周子舒被药人拖住,无暇他顾,温客行意识不清,那怪人轻易便得手了。
在击中之后神秘人仰天大笑,冲着躺在地上不停呕血温客行到“谷主,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哈哈哈,等我杀了你,这鬼谷谷主之位便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温客行方才在院中只觉得头晕目眩的,眼前一遍遍的闪过六岁以前的美好生活,温客行知道这可能是幻觉,但是幻觉的画面太美好,让人忍不住沉沦,正当他挣扎时,却突然感觉到有东西靠近,求生的本能,让温客行神智清醒了片刻,在解决完靠近的药人后,才彻底受了迷香的支配,心智回到了六岁的时候。
六岁的温客行什么也不会,不会武功,不会使用内力,只剩下在鬼谷二十年求生得来的本能,所以当神秘人运掌攻来时,温客行只下意识的挡了挡,凭借着常年逃生而比常人快上些许的速度,堪堪避开了心脉,只打到了左肩,整个人因着巨大的力道向后飞去,直到撞到了放在内院的棺材才停下,口中吐出几口鲜血。
周子舒回头时看见的恰好是温客行的身子飞出的那一幕,只觉得目眦尽裂,心口一下一下的抽痛,想立刻赶过去接住那人坠落的身子,无奈被周围的药人拖住,无法抽身,甚至因为分心导致背后被药人抓了一把。
不过好在肩骨碎裂的剧痛让温客行彻底恢复了,他撑着身子站起来,冷冷的看着一旁仰天大笑的长舌鬼,勾了勾嘴角,缓缓开口道“你大可试试”话音刚落,温客行便已经到了长舌鬼身前,一掌击碎了他的心脏,还顺便发现了他怀了的缠魂丝匣。
长舌鬼至死都想不通为什么,他死之前最后的认知便是自己的心脏碎在了别人手里。
解决完了这边,温客行很快便加入了与药人的战斗,周子舒与温客行二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实在不宜久战,便互相搀扶这运起轻功离开了,直到了湖边二人才停了下来。
周子舒因为刚才的打斗牵出了内伤,有些力气不足,刚一落地,便跌跌撞撞的坐到了大石头上,温客行见状迅速运气内力替周子舒疗伤,但在看见自己双手染血后又收了手,快速到湖边净了手之后便开始助周子舒疗伤。周子舒现在力气不支,挣脱不了,虽然心中担心,却也只能干着急,稍微缓过来些便立马阻止了温客行
“好了阿行我没事,你怎么样”
“阿絮可是在担心我,不用担心小可好的很”
的确是好得很,因为之前在鬼谷,有大半的日子都是带着这样的伤护着阿湘艰难求生的,他早就习惯了。
“你刚才说胃疼,现在呢?”
“哎呀那个时候在幻境里,说的话做不的真的,阿絮莫要再担心”
“是吗?那迷香我知道,名唤醉生梦死,能人人看到内心最真实最渴望的东西,你跟我说做不得真?温客行你不知道疼吗,疼了不知道说吗!”
“好了阿絮,我现在真的没事了,不信你摸摸”说这还去拉周子舒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温客行本以为周子舒会挣开,没想到那双手实实在在的摸上了温客行的胃,摸的温客行一愣一愣的,不过幸好周子舒只是在检查温客行的身体情况,没有别的动作,要知道以前除了阿湘,能同他这般亲密接触的人,都已经死透了。
周子舒细细感受着手下的温度,过了半晌,才确定了确实没事了,收回手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将解药分服之后,从温客行处要来了匕首清创,结果因为伤在背后自己不方便,还是温客行帮的忙,然后温孔雀再次开屏了
“阿絮啊,你这易容术有些差劲啊,这脸上,脖子上都擦到了,身上楞是没顾上,怎么样阿絮,你就给我看看你原本的样子吧”
“让我卸下易容也不是不可以,阿行总得给我些好处吧”
“阿絮啊,你可真是……”温客行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摘易容,周子舒眼疾手快的出手拦他,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动起手来,从岸上,一路打到了水中的小船上,说是打架,却打得缠绵悱恻,更像是跳舞一般,美不胜收。最终不知是周子舒让了一让温客行还是温客行技高一筹,让周子舒掉进湖里卸妆去了,温客行在船上等得着急,忍不住下水去找,可是水下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温客行正心急呢,突然感觉到身后靠近一个人,他回过头,正是洗去易容后的周子舒。